它的實踐結果是天下忠孝為本。
它沒有實現大同和小康,但確確實實造就了一個忠孝為本的中華民族。時至今日,儒家不但沒有過時,反而煥發新姿,生機盎然,因為我們有一個party需要我們無限忠於,我們還在高談孝道傳統的偉大高貴。
任何思想一旦定型並長期滲透社會,必然會反作用於社會和世人。兩千多年一直把君父威嚴作為檢驗一切真理的唯一標準,思想本就不活躍的國民自自然然地成了君父論的犧牲品。
皇權的逐漸加強,伴隨的是愚忠愚孝泛濫成災。
國人為了找到自.由、擺托生存壓力,不停地尋找聖主,聖主不停地炮製封建枷鎖和封建禮教奴化全體國民。
這種狀況分為兩個時期。
第一個時期是宋朝以前。
唐以前的漢代,儒教開始昌盛,但根基尚淺,王莽出現了,董卓、曹操之類的人物隨時可能長大,皇綱失統在漢代可謂司空見慣。
三國歸於西晉,統一幾十年,少數民族打來,五胡亂華,政.權走馬燈似地換來換去。
南朝曆經宋齊梁陳,形勢和春秋戰國一樣紛紜複雜。
這樣亂來亂去,大大違背了追求一統江山、穩定人心的君主本性,也大大違背了追求聖主治國的天下民意,幾百年之後歸於隋朝,這是民意和君心合流的曆史必然。
那時候,眾多雄氣十足的少數民族統.治者入主中原之後豁然開朗,當君主還是漢皇這樣子舒服啊!
他們的感慨和當年劉邦如出一轍!
隻有大行禮儀治國禮教愚民的孔孟之道,為帝為王才讓人倍加著迷,才讓人舒爽美氣!
漢化,隻有漢化,才符合少數民族統治階級的意願,也隻有漢化才能滿足征戰四方的少數民族奴隸階.級的意願。
少數民族的漢化,從社會形態上來講,是曆史的進步,從文化上來講,也有他們退步的因子。
我們長期誤認為漢文化先進發達,所以總是能夠同化少數民族,這純粹是無知!
那些少數民族的文化和漢人先秦文化一樣充滿了火熱奔揚的激情,蘊含著無比強大的自.由個性的雄風。漢化以後,自.由風氣淪落沉寂,順民習氣甚囂塵上。
為了自.由個性的天賦,為了換取生命欲.望可能多一點的滿足,人類在曆史條件限製之下選擇文化的倒退來實現暫時的以退為進,這是一種大悲哀,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壯!
隋朝的統.治者已經能夠清晰感受到皇權隨時會因為中間勢力的抬頭而擱淺,這便出台了日後盛行1300餘年的科舉製.度。
這個製度正是中國通過儒家思.想來實現君心民意盡量結合的經典創造。通過科舉,不斷吸納民間力量,滿足民間的欲.求,同時或多或少地阻斷了貴族世家依靠特權地位進入政.府的門路,最大限度地遏製了君民之間的寄生階層。
唐的統.治者極可能沒有弄明白儒家的真意,表現在兩個方麵。
第一是默許了比較充分的民.主環境,地方上藩鎮握權,中.央宰相無數,對待功臣實屬五千年之最好,民間言.論基本自.由,甚至有“打王鞭”這種嚴重褻瀆皇權、嚴重違背禮教的東西存在。
第二是默許了比較充分的個性自.由,唐代文人的總體麵貌是狂放不羈,連後世處於下下層的婦女地位同樣張揚雄放。公主幹政,後僭為皇,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對此都有人考證說李唐王室含有突厥的血統了。大約是以前的文人也明白,少數民族儒化不深,自.由習氣渾厚的緣故吧。
這樣一個大民.主、大自.由的時代,必然盛極一時,光照千古,中華民族的鼎盛風光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得以滋長發揚。
然而,聖主仁政的本質是專.製而不是民.主,缺乏正常民.主渠道和正常民.主製.度,以及相應的社會條件和相應的人民覺悟和素質,這樣的的民.主自.由最終必將帶來災難。安史之亂之後,唐王室步漢之後塵,甚至淪落到春秋戰國時代周天子莫可奈何地步。最後天子被廢,五代十國,天下大亂。
接下來就到了宋元明清時期。這是第二個時期。
過去的曆史似乎證明了一個問題,試看東周列國,三國兩晉,再看隋唐五代,明擺著的道理:集.權鬆弛,天下大亂!
集.權鬆弛,不僅對君主的自.由和個.性造成了傷害,事實也上傷害了基層民眾的自.由和個性,大家都損失慘重啊。
順理成章地,雄武之風盡棄,文人治國的時代到來了。
地方到中.央的幾乎所有權利都集中於天子之手,廢除丞相,廢除藩鎮,滅絕朋.黨,天子大肆集權,對官僚卻盡可能分權。官權分散,便不能坐大,同時機構免不了臃腫不堪。
光有政.治上的集.權措施顯然不夠,曆史土壤的自發滋生加上皇權的有意培植,與政.治配套的文化專.製哪能不大抬其頭?
張載、二程,朱熹等等之輩應運而生,一套把儒家少得可憐的民.主(義)精華盡情刪減,把君父禮教徹底神話的理學一時風生水起,鋪天蓋地。其後一直到清末,皇權不斷加強,文化思.想上的牢籠不斷精密,整個社會一片死氣。
這一千年裏,沒有一次底層民眾起.義真正成功實現過換主,也沒有一次權臣廢君自立。改朝換代的動力,都是來自民族矛盾,明朝推翻元朝如此,甚至民國推翻清朝也和民族矛盾脫不了幹係。
這一千年裏,經濟因為穩定而蓬勃發展,哪怕光是漢族的地方政.權(可憐的漢民族再也沒有統一過中國了)的管轄範圍之內都長時間占據世界經濟的一半以上,甚至據說有高達80/100的時期。雖然曆經數次少數民族大屠.殺,但除了改朝換代之際,底層民眾基本衣食無憂,至少保證了生存繁衍的自.由。
這一千年裏最出名的人物是嶽飛和秦檜,他們的知名度幾乎超過這一時期最著名的帝王。
嶽飛的出現,集中體現了君父禮教神聖化所帶來的愚忠愚孝的社會局麵;秦檜的出現,喻示著神話的君權已經找到了完美轉移汙點的有效途徑。
以前臣權是皇權的製約,不法之臣稱為權臣。現在臣已無權,隻好耍奸耍詐,螺絲殼裏做道場。
如果把宋以前的中國曆史稱為權臣時代,宋以後則是不折不扣的奸臣時代。
奸臣是悲哀的,往往是皇權汙點的替罪羊。和珅跌倒,嘉慶就吃飽;明代時甚至有奸臣敢稱九千歲,但隻要皇帝一翻臉,立馬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這一千年的曆史,才是真正具有中國特色的曆史!!
一千年經濟獨霸全球,而且老是占一半以上甚至80/100,此點美國人都怕要深感慚愧。
一千年內部穩定,綜合治理無往不利,這份遺產差不多已經形成一種官.僚基因積澱於民族心理的內核。
但是,這輝煌的一千年,也恰恰是漢文化喪權辱國、外屈內揚、孱弱自大的灰暗的一千年。
從石敬瑭開始,漢人統治者開始淪為兒皇帝,此後北宋一代,即便不稱兒皇帝,實質也完全是偏邦下國,歲幣朝貢向外連年輸送不斷。
至於南宋,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兒皇朝。
所幸中國不是漢族一族之國,元朝給中國注入了一定的雄性基因,但元朝的等級製不但架空了自己的皇權,也違背了民意,終於被混合了大量回.族勢力的朱明趕回了草原。
朱明進一步強化皇權,官吏的權力空前受到壓製。也許是受到多年底層生活的刺激,洪武皇帝製訂大明律的時候前所未有地爆發出了鉗製官僚的濃厚興趣。在明初,幾個老百姓就可以把一方父母官捆綁起來押解進京,社會權利集中在頂底兩端,皇權和民意實現了曆史性地握手。
然而,在君父權威萬能論(沒喊出來,但實際存在)統攝一切的社會氛圍之下,政.治集權必然也帶來專製文化的進一步繁榮昌盛,最典型的例子是孟夫子的座位都搬出了孔廟。《孟子》不到四萬字的篇幅中都被刪改了八十三處。被刪改的全部是闡述“義”(這個字眼有一定民.主傾向)、“民貴君輕”等等觀念的地方,而這些恰恰是孔孟之道少得可憐的勉強稱為精華的所在。
朱明威風不出五代,漢政.權又淪為少數民族勢力的蹂.躪對象,直到亡國。
蒙元的快速敗亡,在於他政.治上整合了中國各民族,卻沒有在文化上實現整合。
清政.府完成了元政.府的未盡大業,他用漢文化徹底整合了中華民族,中國有幸再次繼漢唐元三代之後出現第四次全勝,一個當之無愧的超級大國維持了一百五十年以上的堂皇!
直到鴉片戰爭前的二十年,中國的經濟總量依然穩占世界經濟的30/100!
這就是證據!
內部統.治鐵板一塊的清王朝因為中華民族的總體擴大而實現全麵融合,所以它沒有遇到前代各中原王朝麵臨的少數民族政權的威脅。
但是它卻遠比前代各中原王朝倒黴!
因為它生不逢時,趕上了資.本主.義席卷全球的巨大浪潮。
以前各代的中原王朝不是少數民族勢力的對手,又怎麼能夠指望大清王朝能夠抵擋撲麵而來西方列強?
如果以孔孟為代表的守舊文化沒有因為君父權威萬能論的推廣、強化而根深蒂固,中國何至於不能再來一次商鞅變.法或者是胡服騎射?血淚曆史,何至於要持續一二百年?
總結一下,不難發現,四大名著產生的曆史環境,正是這樣一種環境:由於人們維護生存的利己性,即自.由個性的大發展,在中國特定地理環境中自發產生了以君父權威作為檢驗一切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專.製文化,並且產生了在沒有講出來實際上大行其道的君父權威萬能論指導下的政治模式。這兩者構成了以君救民的政.治思維和文化形態,為了追求自.由和個性,人民首先放棄了自己的自.由和個性。
為了自.由和個性而放棄了自.由和個性,這有一個極其堂皇的名目,叫犧牲小我成全大我。
成全大我,導致專.製政.治和專.製文化無限加強,內部統.治細致入微,穩定趨於僵化。
犧牲小我,導致人民個體備受壓抑,精神的和物質的創造力大大降低,社會一片低迷。
個人尊嚴的喪失帶來了國家尊嚴相對於外部勢力的整體喪失,一個人人都沒用尊嚴的群體怎麼可以企望在其他群體麵前保持尊嚴呢?
然而,值得慶幸的是在一個皇權神聖、奸臣當道、禮教繁縟、忠孝喧囂的黑暗時代,我們的民族並沒有全昏全愚。如果說兩宋時期中國思想界的主流是專.製論壓倒一切,那麼明清時候,則呈現專.製論和民.主論的激烈交鋒!
專.製思想在理學之外又誕生了心學,整個儒家道統和專.製政.治融為一體,密不可分。民.主思想雖隻是萌芽狀態,但生動活潑,生機盎然,群星璀璨,蔚為大觀。著名的思想家有李贄、唐甄、顏元、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以及後來的龔自珍。他們對專.製思想和專.製政.治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批.判,其深刻和大膽,至今猶是讓人怦然心動。
四大名著,其中《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寫於上述啟蒙思想家誕生之前,他們可以算是對啟蒙思想家的啟蒙。
《紅樓夢》成書於大批啟蒙思.想家之後,可以說是明清民.主啟蒙思想的完美文學表達。
這四部書一脈相承,角度不同,程度當然也不同地在表達著一個相同的主題,這個主題就是對專.製政.治和專.製文化的反叛,對自.由和個性的由衷讚美和強烈呼喚!
先說《三國》,此書最早,約成於元末。等閑一看,三國好像在謳歌封建正統觀念,實則不然。
文學總是通過文字來塑造形象,再通過形象來表達作者的觀念和感受。三國裏麵最核心的人物,應該是諸葛亮、關羽和曹操。其他人物,包括劉備張飛,都隻是配角。
又先說說曹操吧。曹操是權臣時代的代表人物,與他同類的包括何進、董卓、郭汜、袁紹、袁術,孫堅父子和後麵的司馬氏。這些專.製政治的不法之臣,他們的強勢卻被描寫得既合情,又合理,雖然沒有肯定他們的人格,但絕對沒有忽略他們的事功。
一句話貫穿了整部三國,那就是“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這和黑暗千年裏最盛行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存天理,滅人欲”等等論調是何等的涇渭分明!
秦檜可以“白鐵無辜鑄佞臣”,曹操可以嗎?
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和天子玩物的秦檜,一權一奸,待遇顯然大相徑庭。雖然曹操是第一反角,但是他的大度,他的胸懷,書中總是有意無意,甚至是盡情地謳歌,比如他對關羽的恩情,對私通袁紹者的包庇等等。結論是兩個字: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