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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筆下,我不知道重複這五次荒涼到底出自何初衷?她打下了一個深深的伏筆。我徹夜思想不得要領。
第一次提到“我家是荒涼的”——盡管房子連著房子,外表上似乎是很威武的。但在她的眼裏“但我看它內容空虛”。除了磨坊一家和養豬的那家被她信手拈來,擺在棋盤之中以外,再就是粉坊的歌聲,沉重的梆子聲,磨坊裏打梆子的聲音在夜裏常常是越打越響,越打的激烈人們越說那聲音淒涼。荒涼的院子裏像一張棋盤,上麵走著一些像棋子一樣的人。木木的,在院子裏,在那個荒涼的院子裏等待著命運的宰割,不敢輕易反叛。那個園子是夜的顏色,是深秋的季節。無聲的反叛隻會像那個12歲的小團圓媳婦,被無情地剝奪,直至生命的早夭。
有反叛意識的應該是那個執筆的人,她有著一雙透視的眼睛。她觀察。她記錄。她寫光明。也不越過黑暗。
沉重的梆子聲像在為誰送葬?又像是在為誰招魂?
園子是荒涼的。確實有些荒涼。
一切都在暗暗地反叛著。
比如有二伯偷竊的報複心理。
比如馮歪嘴子與王大姑娘向封建禮教的挑戰。
園子是荒涼的。仿佛有一片烏雲籠罩著。似乎有某種不可冒犯的王權在這裏主宰著。
除了爺爺在她筆下活著。她的親人很少被她提及。至於她的父親,她大概隻提到了兩次。一次是將頂著醬缸帽子的小女孩一腳踢翻了,差點沒被踢到灶口的火堆上去。另一次是將有二伯打翻在地,她這樣記述的:“父親三十多歲,有二伯快六十歲了。他站起來就被父親打倒下去,他再站起來,又被父親打倒下去,最後他起不來了,他躺在院子裏邊了,而他的鼻子也許是嘴還流了一些血。”
磨坊裏住著王大姑娘和她的兒子,孩子在母親的懷裏吃奶,小臉凍得紅彤彤的,身上蓋著布口袋。磨坊跟室外的溫度一樣,盆子裏的水都凍上了。小蕭紅第一次知道了馮歪嘴子和王大姑娘這個秘密。在強烈的反差下,母親的屋子裏很溫暖的,溫暖的屋子裏有母親和周三奶奶在咬耳根子,嚼舌頭。他們想用口水將王大姑娘淹沒。就連下等人做飯的廚子也不忘了在背地裏說壞話。園子裏的人都說王大姑娘的壞話,整個園子風生水起的。
王大姑娘沒被淹死,而且頑強地生下了另一個孩子後,死在了難產上。
小團圓媳婦死了。
王大姑娘帶著無情的惡言中傷早早地離開了。
……
隻有這圈院牆,及園子裏幾個寂寂的房子和一些舊事物,還泛著昨天的光輝。
幸好,蕭紅留下了這個園子。盡管它曾經一度是荒涼的。
但是那筆是疼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