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提起的,就是我見到的那個古怪的流浪漢。
我當時在天橋擺攤,他就坐在我的身邊。他很邋遢,頭發零亂,甚至有些打結。他看上去很疲憊,身子軟軟的靠著背後的橋欄。令人驚奇的就是,他的眼睛是那麼的明亮。
“你要吃嗎?”我拿出兩個肉包子問他。這是我的早餐。我沒有胃口,所以沒有吃,留在身上,已經有點冷了。
“謝謝。”他接過我的包子。隻是兩口,他就把兩個包子吞了下去。
“你不用嚼一嚼嗎?”我以前從沒有見過人這麼吃東西。
“我無所謂,隻是它等不及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笑了笑,“這就叫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我被他逗笑了。
“我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他又說。
“那我再買點東西給你吃?”我對他已經產生了好感,所以樂於幫助他。
“不用了。”他說。
“為什麼?兩個包子你就飽了嗎?”我很奇怪,他明明很餓,為什麼會拒絕我的無償援助呢。
“在你拿包子給我的時候我就已經飽了。”他笑道。
我迷惑的看著他,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你不懂我的意思?”他問。
我點點頭。
“你很誠實。”他咳嗽幾聲。
“我不應該要求你懂我的話,你說是嗎?”他說。
“什麼?”我愈發胡塗了,我開始覺得他有點像化學老師。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思想,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看法。人有人的哲學,禽獸有禽獸的道。動物有動物的處世之道,植物有植物的生存之法。生物有生物的樂趣,死物有死物的快活。你不是我,怎麼可以知道我呢?你不知道我,又怎麼可以替我宣稱我的快樂於痛苦呢?什麼是偉大?什麼是渺小?什麼是功績?什麼是罪過?什麼是愛?什麼是恨?在這茫茫宇宙中不都是一粒塵埃嗎?我們在意什麼?我們得意什麼?我們不隻是一粒塵埃嗎?千百年後,即使用顯微鏡也看不出我們與其他的一切有什麼區別。你說是嗎?”我無法確定他是在和我說話。我覺得他更像在自言自語。
“什麼?”我就像個白癡一樣。
“不要要求別人理解你,不要要求別人認同你。而你應該去理解別人,你應該去認同別人。你應當快樂的生活,把別人的快樂當作自己的快樂,把自己的快樂分給別人。快樂的生活吧!去認真的體驗生活,體驗那一點一滴的歡樂悲傷,認真地嬉笑怒罵。不要要求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與你站在一起。而你當珍惜與他相處的每一分鍾。不要崇拜別人,不要鄙視別人,更不要崇拜自己,鄙視自己。你要明白自己與任何一樣存在的東西在事實上都是一樣的。不要去思考人生的意義,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你當於膚淺中體驗生命真正的深沉。隻有這樣,你才不會迷惘。隻有這樣,你才能麵對一切苦難都不恐懼,包括死亡。”他繼續他的夢囈般的呢喃,完全沒有將我放在眼裏,我甚至感到他似乎有沒有把這個世界放在眼裏。仿佛這個在他眼裏,一切都是僵死的,隻有他自己是鮮活的。
他自顧自的說完了自己的話,然後又自顧自的走了,隻留下一個背影。而我則在他的身後傻傻的望著。
就像它的開始完全沒有頭腦一樣,這段小經曆的結束也是沒頭沒腦的。此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麵。
這段經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偽造的粗製濫造的故事。但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隻知道我說的是真話。嗬嗬,或者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對於這段堪稱奇怪的經曆,那時的我並沒有太多想法,隻是覺得他和它都有些奇怪而已。所以才會記得這個深刻。我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研究他和他的話。雖然現在我還能清晰的背出他當時說的話。
但是,這又怎樣?對於我的生活,這並沒有什麼進益。它隻不過是一段古怪的經曆而已。
而至於我,到底也沒有落得什麼好下場。無數次地叫家長不遂的新班主任終於對我失去耐性了。那天,他把我叫到辦公室,先是痛罵了我一頓,然後又揚言要讓校長開除我。而此時離中考隻有二個月。我毫不在乎地表示理解,“如果開除我可以幫助你多拿獎金的話,我很樂意幫忙。”他一直很想拔掉我這個眼中釘,我懷疑他每天都在祈禱我在馬路上被車撞死。因為在他看來,我不僅是全班的害群之馬,而且還是使升學率上降低的那個百分點。而我所在的學校,學生的升學率是與老師的獎金掛鉤的。我這一說,正好刺痛了他的要害。他的臉變成了豬肝色。“你--你居然敢--”
“操!想當婊子就不要立牌坊!”我對一個偽君子的耐性確實太低,所以,在他的話還沒說完之前,我便將這句讓他爆血管的話扔到了他的臉上。
他終於忍不住了,為人師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了上來。我本就是個混蛋,也沒有什麼好客氣的,一腳正中他的腹部。這時,保衛科的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