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作為爆炸性新聞短時間內在這個縣級中學通過口耳相傳而盡人皆知。從而成為自這個死寂的地方誕生以來的首件典型的通俗流行事件。
震驚,無論老師還是學生,全都震驚了!而且,事情還遠不止這麼簡單。這件事情儼然已經成為最前衛的話題。每一個人都在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談論這件事情。同時,任何一點關於這個事情而又與過往所有人所說的稍有不同的言語都會成為當場最熾熱的焦點。
而作為事件的當事人與傳奇故事的領銜主演,我也意外的從一個籍籍無名的人成為了這間中學當之無愧的頭號明星。
我知道,有很多人在明裏暗裏打聽我的情況。有關於我的任何資料都在學校的每個角落販賣。任何稍帶新意的資料都無一例外的在人群中引起驚人的波瀾。
事情發展到後來,我驚奇的發現,對於這件事,我已經成為最無知的了。學校裏任何一個人都能對這件事情做出長達三十分鍾的精確描述。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的這樣一個純粹出自一時衝動的行為居然產生了巨大的社會效應。至少,我的行為奠定了一大批人的信心,比如我的那幫豬朋狗友。他們本來都是一無所長,關於任何事情都沒有發言權而隻能蜷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吹口哨的人。然而現在,他們終於有了值得賣弄的資本,也終於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大眾麵前搖擺著舌頭與身軀。
因為有著如此之強大的民眾關注率。所以學校領導對於這件事情也表現的頗為重視。全體領導集體研究了好幾次,又通過一大堆無聊的程序,才對我做出了具體的裁決。
那一天,豔陽高照,班主任紅光滿麵的親自來到我的寢室,走到我麵前,紅光滿麵而又得意洋洋的對我宣布:“校長說,‘你這樣的學生,還讀什麼書?’”
我本來是想大罵他幾句,甚至於再次痛打他一頓也未嚐不可。但是最後,我隻是冷冷的看著他。他於是搖著他矮矮胖胖的臃腫身材,無趣的走了。
這個晚上,我寫了我的最後一篇日記,之後我便將它與從前寫的日記及其他東西一起一把火燒了。
“5月14日星期四陰
無望!十六年之中,我獨獨悟出了這兩個字。我無望!人類無望!世界也是無望!
我們可憐而又可悲。我們的生命在這浩瀚的宇宙中短得幾乎等於不存在。但我們自出生之日起,卻要為了生計而奔走忙碌。人類的所謂建設是個可笑的遊戲。如同堆積木一般,壘了又倒,倒了又壘。自始至終,不增一分,不少一分,隻見人類的忙碌。
人們似乎很有追求,他們追求所謂的成功,並從中得到滿足。但,什麼是滿足呢?一個人沒死之前,不可以蓋棺定論,說他成功了。等到他死了之後,成功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本以為人類是墮落成禽獸不如的。今天我才知道這人原本就禽獸不如。禽獸可遠比人類快活得多。
我還能說什麼呢?在這一片的無望之中。”
燒完日記之後,我來到了敖老師的宿舍前。我在門口徘徊,難以決定是否應該敲門。
“進來吧。”門內傳來她的聲音。我於是推門而進。
她的手裏端著一杯茶,低著頭正襟危坐在那張木沙發上。我突然緊張起來,於是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坐吧。”她指著一個木沙發不遠的一個凳子說。她的聲音很柔軟,裏麵好像夾雜著歎息,我聽著很心酸。
我發現,在有些時候安靜是很要命的。
“你先找個親戚住兩天,我再幫你跑跑,看看還能不能挽回。實在不行的時候,你再回家找你爸爸吧。”沉默了許久之後,她終於說話了,她看起來那麼無奈。
“不,不,不,不用了。”我忙站起來拚命搖著雙手。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神中帶點疑惑。
“真的不用了。”我也鼓起勇氣看著她,鄭重的說道。
“那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呢?”她用目光確定了我的決心之後,問我。
“我也不知道。不過敖老師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一個壞人的,永遠不會。我白揚這輩子隻折騰自己,決不去做害人的事。”我決然的站起身,“我今天其實是來向老師辭行的,往後……或許就不能再見了。”
我的聲音有點壓抑,我感到我的眼角溫熱,吐字也沒有開始時那麼清晰。於是,我趕緊衝出門去。衝到門口,我輕輕的關上門,然後在門口站著。
“唉--”屋子裏麵最後歎出一口氣。
之後,我回到宿舍,拿著早已準備好的背包,走到學校的門口。學校的門口是一條寬闊的大路。就是從這裏開始,我開始了我的的旅程。
這一年,我十六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