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宿舍,我回家了。我掏出鑰匙,打開門,全家正在餐廳吃飯。
“大哥,吃飯了嗎?”白明看到我顯得很高興。
“今天沒有煮你的飯。”那女人冷冷地說。
“沒關係,我吃過了。”我溫柔地對她說。她驚訝地看著我,好象看見一隻吃草的老虎。我又和父親打了個招呼就回房去了。
我坐在床上,開始考慮明天醒來後該如何去度過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我記起曾經有人對我說過一句話,“其實人很多時候之所以活著隻是為了活著。”有道理,人不是靠自我麻醉而生存下來的嗎?人生不是一個麻醉的過程嗎。
我想我應該給自己定一個目標,我下了決心,不管這個目標是多麼虛幻,多麼無聊,總而言之要有一個。這目標並不需要有什麼實際意義,隻需要它存在就行了。這並不是一個非常難以解決的問題,我很快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我於是去找父親。當我見到他時,他正在書房研究他的合同。
我問:“爸爸,如果我考上大學,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什麼事?”他取下眼鏡。“我要見我的養母。”我說。
“什麼?”他顯然很意外,雙眼盯著我看,我也天真地看著他。
“好吧。”他答應了我。我的心激動了一下,但僅僅是一下,之後就沒有什麼感覺了。這讓我有些失望,我本以為我可以激動多一會兒的。晚上,我躺在床上,感覺十分輕盈,很快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幾乎因此遲到。
以前,我的成績一直是半死不活的吊著,因為我無所謂的態度。這一夜之後,我決定不能再這樣了。我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我是一個有目標的人,怎麼能還能像從前那樣小孩子氣呢?我抱著這種信念,雄赳赳地來到了教室。
當我跨進教室門的那一刻起,我就總覺得有一張陰笑的臉環繞在我的周圍。我看了一眼旁邊的楚玲。她正在做一道數學題,題目似乎很難,我看見她在那裏埋頭苦思。而當我的眼光掠過她後,我看見了那張陰笑的臉。我覺得它很醜陋,很討人厭,乃至於非打不可。我本能地掄起書包,打了過去。書包準確地敲在他的腦門上,就如當年那個汽水瓶一樣。
這個腦袋太脆弱了,一碰就流血。教室裏一陣騷動,我一看,他居然昏倒了。這時,我記起書包裏有墨水瓶,有文具盒。楚玲驚叫著撲上去護住他,她憤怒地瞪著我,“你瘋了?”“要是我真瘋了,他就已經死了。”我學著電影中的歹人模樣,狠狠地說了一句,心中快意非常。
快意之後,我轉學了。
在新的學校裏,我誰也不認識,也不想認識誰。我一天到晚泡在書海裏,真正做到了一心隻讀聖賢書。我成績的提高速度令每個人都震驚。他們開始相信我的確是一個聰明的人。
在此期間,我曾在一個星期六的中午,於書市裏再次碰到她。她開始裝作沒有看見我,我也裝作沒有看見她。後來,她又走上前來和我打招呼,“最近好嗎?”“你男朋好嗎?”我反問她。她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她完全不用這樣為難的,我根本就沒有想要她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給她回答的時間。我很快就轉身走了,在她答出問題之前。我將她一個人拋在那裏,就像當初她將我一個人拋在操場一樣。我感到有些暢快,一種報複的暢快。但我還來不及體味這美好的感覺,我的心就開始一陣一陣猛烈地痛,直到一個星期後,才稍稍好了些。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從此就再也沒有她的音訊。我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這樣失去了。
高考的三天,很多人都緊張得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擺。甚至還有人昏倒在考場。但我卻沒有絲毫緊張的感覺。
考完最後一門後,我回到家跟父親說:“買車票去吧。”“幹什麼?”他很奇怪。“去看我養母。”我說。“你不是說考上了才去嗎?”父親有些不滿地說。“我考上了。”我平靜地說。父親錯愕地看著我。我沒有理會他,轉身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