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發現,原來我的愛隻與自己有關係。不論它是多麼狂烈,多麼濃厚,終究都隻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東西。無論如何,它都不可能溢出我的身體,進入到別人的身體裏去。
我的愛隻屬於我自己,隻能引起,自己的感動與哀憫。跟別人,跟任何人都完全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突然間,我覺得很累,差一點就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第二天,我去見了房東的侄女。
她在我麵前從來不說不知道,也從不哭泣流淚。然而在我提出要和她分手的時候她卻哭了。我們分手的時候氣氛是相當融洽的,所以我猜她並不是為我而哭的。
“怎麼了?”我問她。
她沒有回答,仍然嚶嚶的哭泣。我於是沒有問,坐在一旁喝著可樂,默默的聽著她哭。說實話,我很羨慕她,哭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良久,她抬起頭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做你女朋友嗎?”
我撅起嘴巴,意思是“我一直想知道這事情。”
“因為這是我表妹最後一個遺願。”她說。
“你表妹是誰?”我剛開始有點不明就裏,但是馬上我就反應過來,“房東的……女兒?”
“她的遺願是什麼?”我又問。
她張開嘴巴,想說話,沒有說出來,反而大聲哭了起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以至於完全沒有再次開口的可能。於是我們沒有再做冷靜長談的機會。最後,她交給我一個錄音帶。說這是她表妹給她的錄音帶,叫我自己拿回去聽,並向我道歉,說她已經聽過了。我說沒什麼。於是,我站起來送她,誰知道又是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才扶住桌子站住。
回到宿舍,我拿出錄音機,插進錄音帶,帶上耳機,開始聽了起來。
“真是開心,終於有勇氣對你說話不緊張了。你還記得嗎?那天下午,我們說了很多話……”
這盤錄音帶,我是全身心去聽的,但是仍然沒有完全聽清楚。因為它已經將我昏睡的記憶喚醒。我的記憶與這錄音帶糾纏在了一起。
我記得那天下午,我正在家中昏睡,聽到有人敲我的門。我從床上爬下來,才發現自己原來頭昏腦脹。我打開門,原來是房東的女兒。
“當時你睡眼朦朧的問我有什麼事,我沒有回答你,因為你當時隻穿了一條內褲,我被嚇壞了,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大的男生在我麵前穿成這樣。”
之後,我請她進屋,她有點緊張的走了進來。她坐在我花一百五十塊買的劣質沙發上。我搶在她的前麵將正要被她坐在屁股下的肮髒的內褲抓在手裏。我將內褲放進衛生間,又洗了洗手和臉,我這才發現自己原來隻穿著一條醜陋的紅色內褲,於是趕緊在地上撿了一條深藍色牛仔褲穿上。我想起剛才的樣子,真是猥瑣異常,慘不忍睹。
“我看見你一臉通紅的從廁所走出來,然後給我端上了一杯熱茶。你望著我,想說什麼,然後又轉過臉去。我知道,你想跟我說對不起,是嗎?我沒有猜錯吧?”
她輕輕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手裏端著茶,白絲絲地熱氣在她的臉上迷朦。
“你心情不是很好,是嗎?”她將茶托在手掌心,將手放在膝上,問。
“你當時笑笑,跟我說‘還行啊’。我一看就知道你在說假話。”
“我看你四天都沒有出過門。”她說。
“你怎麼知道?”我很奇怪,她怎麼會這麼清除我的行蹤。難道是怕我不交房租就跑了嗎?
“你這個人真是的,怎麼能這樣質問女孩子呢?這樣的情況下,我除了說‘我就是知道啊’還能說什麼呢?”
“還記得嗎?接下來,氣氛明顯就尷尬了許多。但是你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躺在椅子上眼睛半睜半閉著悠然自得的喝可樂。真是奇怪,我覺得那麼尷尬,怎麼你就一點都不覺得呢?我們大家於是都沒有說話,安靜了好一陣。突然我問你,‘愛一個人可不可以是一生?一直到死?’你撓了撓腦袋,眼睛都沒有完全打開,然後你說‘我想我不可以吧。’然後,我就沒有說話了,現在我要告訴你,或者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