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肖愛紅微笑地欣賞著手術刀的刀鋒(3 / 3)

他聽清了,那是丁大偉。他沒想到,丁大偉比他先到,他以為自己要先到在這裏等待他的。丁大偉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那是他們經常坐的老位置,坐在那裏說話方便。他們在這裏除了喝酒就是說話。

肖愛紅落了座:“你動作真快!”

丁大偉笑了笑:“你也不看我是幹什麼的。”

肖愛紅也笑了:“我知道,你們警察動作迅猛,辦事效率高。不過,你今天來得這麼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提前十分鍾到,我以為最起碼我要等上二十分鍾你才能到。”

丁大偉說:“哈,你今天失算了吧?”

肖愛紅說:“失算失算。”

丁大偉朝服務員招了招手:“小姐,上酒菜。”

那服務員清脆地答應了一聲。不一會兒,酒菜就上來了。剛開始,他們按照習慣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喝完幾杯酒之後,他們的話才切入正題。

“肖作家,你在電話裏說有事找我,究竟什麼事?”

“你不也說有事找我嗎?你的是什麼事?”

“你先說吧,你說完後,我再告訴你。”

“好吧,我先說。我覺得王胡子有問題,事情還得從十七年前說起……”

“你的意思是說王胡子製造了那次煤氣中毒事件?”

“是的。”

“我當時可沒想到他,好像當時在那次煤氣中毒事件之前,他和範梅妹有過一次很凶的吵鬧,雙方都動了手,範梅妹還提出來要和他離婚。”

“也許當時範梅妹發現王胡子有什麼事了。”

“容我想想……不可能呀。當時我們偵查過的,那的確是一次意外。”

“你敢肯定你們就沒有出差錯的時候?”

“這我不敢打包票。人無完人。但我總覺得顧帆遠夫婦的死和王胡子沒有關係。他對宋汀蘭有邪念,或者說他和宋汀蘭通奸都有可能。但要他殺人,那他還沒這膽。”

“你憑什麼對王胡子下這個結論?”

“憑我對那家夥的了解。”

“那我說的沒有道理了。這次火災也和王胡子沒關係,也是一件意外事故?”

“當然,他不可能殺顧帆遠夫婦,也不可能殺自己的老婆範梅妹。至於這次火災是不是意外事故,我們還沒有定論,不是還在調查之中嘛。另外,我正要告訴你一些情況,這事還和你有些關係。”

“什麼?和我有關係?是我縱的火?”

“肖作家,你別急,你是文化人,要說你寫恐怖小說走火入魔把牡丹街的所有人都想成殺人犯變態狂,這有可能。要你去殺人放火,這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你就這麼信任我?”

“是的,我要不信任你,我就不會經常和你一起喝酒,和你掏心窩子說話了。我尊重你是個文化人,我丁大偉也不是那號酒肉朋友,誰的桌都上的人,這點你應該明白。”

“我當然明白,你的人品是眾所周知的。好了,別說跑題了。你說說,王胡子餛飩店的大火為什麼和我有關係?”

“你容我慢慢說,來,先幹一杯。”

“幹杯!“

“我調查過,餛飩店起火時,王胡子不在餛飩店裏的閣樓上和他老婆一起睡覺。”

“那他去了哪裏?”

“他在一家發廊裏和一個發廊妹在搞那點事。我說過,王胡子遲早要死在他那根雞巴上,他要不得個艾滋病什麼的那是怪事。火撲滅了,他還沒有回家呢。天蒙蒙亮時,他回家一看,呆了。看熱鬧的人都笑話他,餛飩店燒光了他都不知道,還在胡搞八搞,當時,他抱著頭蹲下來幹嚎起來。有人對他說:‘王胡子,你還哭,你老婆在醫院都快死了,還不去看看。’他站起來擦了擦眼淚問:‘在哪家醫院?’那人告訴他是華僑醫院。他這才朝醫院狂奔而去。”

“這王胡子,他怎麼能這樣呢!”

“誰知道!我是在醫院裏見到王胡子的。他在燒傷科的走廊裏一見我,就拉住了我的手,好像我是醫院的主治大夫:‘老丁呀,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我老婆哇!’我沒好氣地對他說:‘你還知道救你老婆?’他好像有點悔恨自己似的,用拳頭捶自己的胸脯,我對他說:‘你別這樣了,範梅妹呢?’他說:‘還在手術室處理呢。’我又問:‘沒生命危險吧?’王胡子說:‘醫生說了,沒有生命危險,就是手腳嚴重燒傷。’我沒說話,我要等醫生處理完範梅妹的燒傷後,去問她一些情況。”

“這範梅妹的命也真苦。”

“碰到王胡子這樣的人,命再好的女人也白搭。”

“這話說得也是。”

“我繼續說吧。我在醫院等了兩個多鍾頭,醫生才處理完範梅妹的燒傷。我被允許進了病房,王胡子也要進去,我沒讓他進去,我讓他在門口等著,等我問完話後再說。範梅妹的手腳都被包紮起來了,她的頭也被包紮著,奇怪的是她那張臉一點也沒有燒傷,還是原來那樣子,有許多雀斑。躺在病床上的範梅妹看我進來,她的眼中有種淒惶的神色,我坐在她的床前,安慰她說:‘範梅妹,你安心養傷吧,會好起來的。’範梅妹朝我露了一下笑臉。她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我是來了解情況的。我說:‘範梅妹,你現在能記得起起火時的情景嗎?’她點了點頭,我又說:‘那你給我講講好嗎?越詳細越好。’她又點了點頭,接著就給我講起了那場火的來龍去脈,她說到一個人,和你有關係的一個人。”

“誰?誰和我有關係?我在牡丹街和誰有關係?”

“你別緊張,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讓我先喝一杯酒。”

“好吧。來,喝!你都急死我了,沒想到你那麼會賣關子。”

“喝!哈哈,你以為就你寫小說會賣關子呀!你也太小看人了。”

“沒有,沒有,我怎麼敢小看你呢。快說吧,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店門一關,她沒和王胡子一起數錢,就洗了洗躺下了。她說,她睡覺睡得死,平常就是炸藥在她旁邊爆炸也轟她不醒。但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就是入睡不了,心裏莫名其妙地不安,這可能是一種預感吧。”

“有這事?”

“是的,但她沒有把內心的不安表現出來。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王胡子數完錢後離開,她心裏很清楚。他走後,她在黑暗中罵了一聲:‘不得好死的王胡子!’是王胡子離開時把燈都關了。她很奇怪王胡子的精神怎麼那麼足,累了一天了還能出去搞事。約摸過了一個多時辰,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要是往常,她的身子隻要一沾上床,就呼呼睡去了。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今夜她很容易就被吵醒了。她覺著奇怪,以往,王胡子回來她都不清楚。聽到那開門的聲音,她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她在等待王胡子上來的聲音。他們餛飩店和一般的店麵一樣,閣樓上住人,樓下是做生意的店麵。過了一會兒,範梅妹沒有見到王胡子開燈,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她覺得很奇怪,王胡子這該死的在搞什麼鬼?她挺來氣的,出去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回家後還要裝神弄鬼,她大聲說:‘王胡子,你死在底下幹什麼?’沒有人回答她。她想,這王胡子今天是要幹什麼!她又大聲說:‘王胡子,你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是沒有人回答她。過了十來分鍾,她覺得不對勁了,她分明聽到開門的聲音的呀,是不是王胡子出了什麼事情?她下了床,拉亮了燈。她走下了小閣樓,餛飩店裏什麼也沒有,那門也沒有開,哪裏有王胡子的影子!‘見鬼了!’範梅妹罵了一聲。怎麼會這樣呢?她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產生了什麼幻覺,她的內心十分的不安。她覺著有什麼事情要在這個晚上發生。她拉滅了餛飩店裏的燈,正要上樓,她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聲。她回頭一看,呆了!”

“她看到什麼了?”

“她說她看到你夫人胡青雲臉色蒼白,在哭,手裏舉著一個火把。胡青雲把火把朝範梅妹扔了過去。範梅妹驚叫了一聲,餛飩店就起火了。範梅妹說,起火之後,胡青雲就消失了,她仿佛還聽到胡青雲的笑聲。這個範梅妹的確是個明白人。她沒有過多考慮什麼,見起了火,馬上就給火警撥了電話。撥完電話,她就來到小閣樓上,找到了那個裝有錢和存折的小箱子,抱著它不放,直到人把她救出來。”

“這——”

“我也覺得她的話有問題。她一定是產生了什麼幻覺。她怎麼會看到你夫人胡青雲縱火呢?我反複問了她幾次,她說她沒有看錯,我認為她一定是被火給弄糊塗了,就沒再問她什麼了,等她神誌清楚了再說。”

“這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

“這是不可能的事呀。你夫人不是出國去了嗎?就是她不出國,她也不可能去餛飩店放那一把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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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蓮胸前的那朵白紙花刺激著我的眼珠子。

我怎麼一看見這東西就不舒服呢?顧玉蓮給我講了許多我父母親恩愛的事情。她在講述的時候,臉上洋溢著幸福,那或許是她期望的生活,抑或是我期望的生活。如果我父母真的像顧玉蓮說的那麼恩愛,那麼我母親宋汀蘭和那個麵目模糊的男人在河邊的梧桐樹下又是怎麼回事?

顯然,顧玉蓮又在欺騙我。

那個晚上,我害怕睡著覺。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在我睡著後發生,我不希望再看到那張血鈔票,不希望想起那張模糊的血臉,也不希望看到樹上吊著的女孩。餛飩店的大火讓我覺得那是不祥的東西。可就在這個夜晚,我又經曆了從沒經曆過的事情,有一雙無形的手非要把我拉進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