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車,對司機說了些什麼,司機就開動了車。
出租車路過王記餛飩店時,他看到王胡子站在店門口看著他,還朝他友好地招了一下手。他不知道王胡子招那下手是什麼意思。王胡子餛飩店看來裝修得很快,沒幾天就可以重新開業。看來王胡子還是有錢,這世界上有錢什麼事情都好辦。
出租車朝他經常和丁大偉一起喝酒的小酒館駛去。
這時天已經黑了,街燈開始執行它們在夜晚發光的任務。
晴了一天的天空有烏雲從四麵八方漫上來了。
94
丁大偉已經在那裏等著肖愛紅了。
他還是坐在他們經常坐的那個老位置上。丁大偉已經要了酒,先一個人就著花生米喝上了。
肖愛紅坐下來後就問他:“丁兄,今天你怎麼啦?在電話裏火急火燎地讓我來,我還沒到你就一個人先喝上了。”
丁大偉歎了一口氣,端起一杯酒,自顧自地喝了下去。
丁大偉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吐出了一個字:“煩。”
“煩也不能一個人喝悶酒呀,來,我先點上幾個菜,陪你好好喝,好好嘮。有什麼煩心事都借著酒氣揮發掉,揮發掉了就好了,啥事都沒了。”肖愛紅輕描淡寫地說。說完,他就把服務員叫了過來,開始點菜。
他點完了菜,丁大偉才說:“事情可沒那麼簡單,說揮發就揮發了。還是一個煩字呀!”
肖愛紅給自己滿上一杯酒。
他舉起杯對丁大偉說:“煩什麼煩,來,幹了這杯酒再說你的什麼煩心事吧!”
丁大偉也舉起了杯:“好,幹了這杯再說。”
肖愛紅喝下了那杯酒,今天,酒咋那麼嗆,不太好入口。也許今天不是喝酒的日子。丁大偉的神情十分焦慮的樣子,他的臉色鐵青,兩眼血紅,好像吃過死孩子的狼一樣。
“丁兄,你有什麼煩心事就說吧,讓我聽聽,看看我能不能幫你什麼忙。”
“唉,估計你也沒辦法!”
“你說,是什麼事情呀?別光說沒有辦法呀。你說都沒有說,怎麼知道我無能為力呢?”
“連我這個當警察的都沒有辦法,你一個寫字的作家還能有什麼辦法呀!”
“你快說是什麼事呀,急死人了。說出來讓我聽聽呀。這年頭不一定你警察辦不成的事情我們小老百姓就辦不成,快說,說,別扯來扯去了。”
“唉,小慧她,她——”
“小慧怎麼著了?”
“小慧她失蹤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
“小慧她失蹤了。”
“啊!這怎麼可能呢?前兩天,她還到我那裏去找書看,說五月花超市沒那麼快裝修好,她休息得很無聊。我還給她找了幾本好看的小說,我告訴她,無聊時看看書,日子就打發過去了。我還說,如果她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寫寫東西玩玩。她還答應我試試的。怎麼突然就失蹤了?”
“我也納悶呀,怎麼就失蹤了?就是下暴雨的那個晚上,她媽說她一不留神就讓小慧溜出去了,溜出去後就再沒有回來過。都幾天了,你說這事鬧得!她媽成天和我吵鬧和我要人,別看我是個警察,可我一點線索都沒有,我到哪裏去找她呀。這丫頭以前不這樣的,她媽說就是近來老是晚上不辭而別,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她是不是戀愛了?”
“我沒聽說呀,她從來沒和我們說她自己的事情。她媽到她的房間裏想找些什麼東西,什麼東西也沒找到。按理說她戀愛總會留下一些什麼線索吧,比如日記,比如一些她對象送的小禮物,可是什麼也沒有。”
“這就真的難辦了。”
“是呀,我怕又是一個無頭案。你知道的,這幾年來,已經有七名少女失蹤了,到現在那些少女失蹤案都無法告破,什麼線索也沒有。如果丁小慧真的是失蹤了,那麼她是赤板市第八個失蹤的少女。我們失職呀,那麼多案子無法告破,現在,事情找到我自己頭上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丁兄,你可別著急上火,事情總會有眉目的。”
“不急不上火,是不可能的,我這牙痛病看來是好不了了。”
“你還是少喝點酒吧。”
“不行,不喝酒更煩。”
“你有沒有在牡丹街調查過,看那個暴風雨之夜有沒有人見到小慧的行蹤?”
“查過,我和牡丹街派出所的同誌們都去查過。我們還在《赤板日報》上登了尋人啟事,現在還沒有人和我們聯係。派出所的同誌在調查時,有人說,那個暴風雨之夜看見王胡子一直坐在他燒掉的餛飩店裏抽悶煙。”
“那你問過他什麼嗎?”
“下午我去找過他。我問他那天晚上幾點鍾離開餛飩店的,他說一個晚上都沒有離開。我問他見到小慧出門沒有,他說沒有。他說,那天,他的心情十分不好。天上又是打雷又是刮風又是下猛雨的,他沒有心思去注視街麵。他隻是在那裏抽悶煙。”
“他是那麼說的嗎?”
“是的。”
“我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事?”
“和王胡子有關的事情。”
“什麼?和王胡子有關的事情,那你還等著什麼,快說呀!”
“那天天剛亮,下了一夜的暴風雨,這時的雨小了下來,我就拉開了窗簾。我想打開窗戶透透氣,你知道我是夜貓子,都在晚上寫作,有時一寫就寫到天亮。我一拉開窗簾,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王胡子?”
“是的,我看到了王胡子。”
“他在幹什麼?”
“他和顧玉蓮的孫子顧晨光正在顧玉蓮的樓下說著什麼。他們全身都濕透了,不像是剛剛出門站在那裏的,因為那時雨已經很小了。他們一定是在雨中很長時間了,具體多長時間,我不知道,也沒有去證實過。”
“他們在說什麼?”
“我聽不到,但他們真的在說著什麼,他們說完後就各自回去了。王胡子在穿過積水的街道時,還不住地回頭看著顧晨光。看樣子他有什麼事情信不過顧晨光,他們好像是在一起幹了什麼事情。”
“你說的全是真的?”
“我發誓!”
“王胡子這家夥騙了我!”
“是嗎?”
“這很明顯,他對我說的是他從晚上到天亮都沒有離開過餛飩店。”
“他為什麼要騙你呢?”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這裏麵一定有什麼鬼。以前,那些少女失蹤後,我們在排查時也查過王胡子,因為他有嫖娼的在案記錄,這樣的人往往有可能襲擊一些女性,尤其是一些在夜晚獨自回家的少女。結果被他否定掉了。可那天晚上,他一定有鬼!”
“那顧晨光呢?”
“顧晨光?這問題就有些複雜了。他怎麼會和王胡子在一起?他是個腦袋有問題的人,他做出一些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性。他在小時候就想過對小慧耍流氓,難道小慧的失蹤和顧晨光也有關係?”
“這可難說。你知道他前段時間被狗咬的事情嗎?”
“知道,小慧和我說過。她說顧晨光救了她,要不是顧晨光勇敢地撲上去,那麼咬的就是小慧。小慧還挺感激他的,說她以往瞧不起他是個錯誤,她還說顧晨光雖然傻,但也是有許多優點的。”
“你考慮過一個問題沒有?”
“什麼問題?”
“為什麼那麼巧,小慧要被狗咬了,顧晨光就神奇地出現了?”
“這……你的意思是說,顧晨光一直跟著小慧?”
“對,他一直在跟著小慧。他跟著小慧的目的是什麼?他雖說傻,但他也是個有性能力的青年呀。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不知你是怎麼考慮的。”
“你說的有道理。小慧她——”
95
我和顧玉蓮回家後,我們就沒有說什麼話。我發現她今天的臉色蒼白中有些泛青,很是難看。她往常在我臉上摸一下的幹枯的手指有些顫抖。她說她很難受,要去躺一會兒。她一躺就躺到晚上也沒起來。我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覺得肚子餓得實在不行了,才想起顧玉蓮怎麼沒有叫我吃飯。我下了樓,沒有在廚房裏發現顧玉蓮,就推開了顧玉蓮虛掩的房門。
顧玉蓮房間裏開著橘紅色的夜燈。
她躺在床上,衣服沒有脫,她的身上蓋著一條很薄的毛巾被。橘紅色的燈光讓她蒼白的臉也變成了橘紅色,這樣看上去她那張還算好看的臉有了些暖色。
“進來吧!”顧玉蓮把手抬起來,揮了一下。
我進了臥房。
顧玉蓮見我來到了她的床邊,用幹枯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這裏很痛。”
我伸出手,摸了一下她指的地方。那地方全是堅硬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