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 3)

不是鬼子,那是些什麼人?我捉摸不透,也懶得捉摸了,隻是想,不是鬼子的話,什麼都好說,但是必須對他們表明我們的身份,這樣僵持下去沒有什麼好處。於是我衝著他們大聲說:“喂,你們聽著,我們是抗日的八路軍,你們是些什麼人——”

我的聲音剛落,對方的槍響了,子彈在我頭頂呼嘯而過。

我接著說:“別開槍了,你們他娘的有種去打小鬼子,朝我開什麼鳥槍哇!”

槍聲停了。

破房子後麵一個雙手都拿著盒子槍的人衝我說:“你們不是鬼子?”

我吼叫道:“你他娘的才是鬼子,敢情你們把我們當成鬼子了?老子和鬼子不共戴天!”

那人又說:“你們不是鬼子,為什麼要打老鄉的狗吃?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是八路軍,八路軍不會做這樣下三爛的事情!你們是冒牌貨!”

我明白怎麼回事了,是宋其貴他們打狗惹的禍。我說:“打狗是我們的錯,我們實在餓得沒有辦法了,你想想,如果我們是鬼子,直接砸開老鄉的家門搶東西不就得了,還用得著偷雞摸狗嗎!你讓我過去,我們好好談談,如何?”

那人想了想說:“你把槍扔過來,你隻能一個人過來!”

我說:“沒有問題!”

廟裏的宋其貴聽了我的話,焦慮地說:“麻子連長,你可別上他們的當,別上他們的當!”

我沒有理會宋其貴的話,在房頂上站了起來。對方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做,那些槍口都對準了我,我把手中的王八盒子使勁地扔了過去,大聲說:“我過來了哇,你們如果信不過我,還認為我是鬼子,你們就開槍打死我吧,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人養的!”

那人對那些用槍瞄準我的人說:“別開槍!”

我縱身從房頂跳下了去,朝他們走過去!

5

那些圍住我的人是當地的抗日遊擊隊,也號稱是八路軍。那個和我說話的人是遊擊隊隊長李朝陽。他得知道我的情況後,就讓我把弟兄們從破廟裏帶了出來,來到了村子中央的一棵老槐樹下,讓老鄉們給我們拿來了食物。那是美美的一頓飽飯呀。宋其貴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說:“要是有點酒就好咧!”我踹了他一腳:“酒沒有,尿有,你他娘的喝不?”大家夥哈哈大笑。

我邊啃窩窩頭邊對李朝陽說:“你們是不是一直在村裏?”

李朝陽笑笑:“不是,我們是接到村裏人的信來趕過來的,開始我們也不太相信,郭亮村山勢險峻,易守難攻,鬼子也輕易的不會上來,哈哈,沒有想到是你們。”

我也笑了笑:“你們真是鬼子,恐怕我們這十幾條人命就交代了!”

李朝陽很神氣的樣子:“那可不一定,這不有俺們嘛,鬼子真要消滅你們,得看俺的這兩弟兄答不答應!”

說著,他用雙手拍了拍插在腰帶上的那兩支盒子槍。

“是呀,得問問俺們李隊長的雙槍答不答應!”

李朝陽的手下說。

我突然說:“李隊長,你們的槍法可不怎麼樣呀!哈哈!”

李朝陽拉下了臉,不高興的樣子:“此話怎說?”

我還是笑著說:“你看看,你們開了那麼多槍,也就是打中了我兄弟的胳臂,那應該是瞎貓碰上死老鼠;我在房頂上,你們連我的毛都沒有打中一根!哈哈,好在我沒有出手,我要出手了,你李隊長恐怕就——”

我一直很少說話,不要說吹牛了,不知怎地,就直通通地說出了這些話。

李朝陽的臉色變得陰沉,腮幫子鼓鼓的。

這時,有人說:“你這人怎麼說話的?俺們李隊長的槍法可不是吹的,他的雙槍讓山下的鬼子漢奸聞風喪膽!”

我冷笑了一聲。

李朝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裏也在冒火。

宋其貴是個攪屎棍子,他插了一句話:“說到槍法,咱們麻子連長還用吹嗎?你們要是看到他在戰場上的樣子,非嚇得你們尿了褲子,俺懷疑你們到底有沒有打過仗,俺們可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看看我的左眼,看看弟兄們身上的槍傷,你們有嗎?”

李朝陽的手下也不示弱,大談李朝陽的英雄事跡。

李朝陽突然怒喝:“都別說了!”

我也突然醒悟過來,我說錯話了,我一開始就不應該說那樣的話,我是個不會說好話的人,話一多就會出問題,可不,問題來了。我也對宋其貴吼道:“他娘的,窩窩頭堵不住你的嘴呀,就你他娘的老兵油子話多!”

宋其貴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李朝陽走過來,對我說:“咱們比劃比劃吧!”

我裝糊塗:“比劃什麼?李隊長。”

李朝陽沒好氣地說:“比槍法!”

不會吧,他李朝陽的氣量就這樣小,說說就要拉我比試,我就找個台階給他下:“李隊長,實在對不起,我這個人滿嘴噴糞,就算我放屁,什麼也沒有說,你看成不成?”

李朝陽臉色鐵青:“比!不比怎麼服眾!”

說完,他拉起我的手往村外走去,後麵跟著所有在場的人,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李隊長要和李麻子比槍法了——”這一喊,把村裏的老鄉們也吸引過來,嘻嘻哈哈地跟在後麵看熱鬧。

來到村外,李朝陽讓兩個遊擊隊員站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他們把碗放在了自己的頭上,臉上還掛著輕鬆的笑容,沒有一點恐懼感。李朝陽陰沉著臉對我說:“你好好看著!”

他的雙手從腰間的皮帶上拔出雙槍,同時舉了起來。

他幾乎是雙手同時摳動了扳機,兩顆子彈同時出膛,朝那兩個遊擊隊員的頭上飛射過去。

我心裏捏著一把汗,那可是兩條人命呀!他們可不是鬼子和漢奸,而是自己的弟兄!宋其貴站在我身邊,張大嘴巴。我們聽到陶碗脆裂的聲音,那兩顆子彈都擊中了他們頭上的碗。人群裏一陣歡呼。隻有我和宋其貴沒有說話,我瞪了他一眼,他的頭低了下去。

李朝陽的臉上陰轉晴,他得意地對我說:“麻子,見笑了!現在該你了。俺隻要你的一個兄弟站出去頂碗,因為你不使雙槍。”

李朝陽的槍法的確不錯,也許他經常這樣表演給別人看,看剛才的場景,總有些走江湖的味道,真的和鬼子打仗,誰會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讓你瞄準呀,除非他們的神經有問題。本來我還是很佩服他的槍法的,況且在他的地盤上,我也不想喧賓奪主,讓他下不了台,可他也太盛氣淩人了,我覺得一股熱血湧上了腦門。

我冷笑了一聲,說:“看我的!”

我從一個遊擊隊員手中接過一個碗,遞給了宋其貴:“你過去吧,給我走遠一點!”

宋其貴臉色突然變得煞白,獨眼中呈現出驚惶的神色,兩腿微微顫抖,他的嘴唇哆嗦,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我說:“老兵油子,你可別給老子尿褲子,你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什麼陣式沒有見過,況且,老子的槍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可能讓你死在我的槍下,我要你死的話,你最少也死過一百回了!去吧,不要丟人!”

宋其貴輕聲說:“麻子,你可不要手抖呀,瞄準了再打!”

我聽出了他聲音裏的恐懼。

我朝他笑笑:“去吧,如果不小心把你打死了,老子馬上給自己一槍,陪你一起去見閻王!”

宋其貴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他站在了那裏。我揚了揚手中的王八盒子:“給老子走遠一點!”宋其貴又走了幾步,站了下來。我又揚了揚手中的王八盒子:“再給老子走遠一點!”宋其貴無奈地又走了幾步,站住。我再次揚了揚手中的王八盒子:“你他娘的懷疑老子的槍法呀,再走遠一點!”宋其貴幾乎快哭出來了:“已經夠遠的了,還走呀?麻子,你可不是真要俺的命呀!”我咬了咬牙:“沒出息的東西,給老子走!”宋其貴無奈,隻好又走了幾步,停下來,把碗頂在頭上說:“麻子,俺死也不走了,你可一定要瞄準呀!”

我可以感覺到宋其貴頭上的碗在顫抖。

我的手可沒有顫抖。

就在這時,一隻鳥兒從我頭頂掠過。我一抬頭就看到了那隻飛翔的鳥,我沒有任何考慮,揚手就朝那鳥兒開了一槍。那隻鳥兒應聲落下,羽毛飄飛。所有的人都呆了,我收起槍,對宋其貴說:“老兵油子,小鳥替你死了,你該把心放回去了吧!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況且,我也舍不得那個碗呀,那可是吃飯的家夥!”

……

李朝陽其實並不服氣我的槍法比他好。李朝陽本來答應帶我去找八路軍的,結果因為這次比試,他反悔了,對我說八路軍的行蹤他也不知道,要等得到消息後再說。他還說,反正他們也算是八路軍的隊伍,跟著他也一樣打鬼子,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上官雄和他的隊伍的,而這一天應該不會太遠了。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朝陽竟然是個比我瘋狂的人,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真是玩得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