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下午,又是啥也沒聽進去。課間是我最緊張的時候,隻要有誰跟我說:“辛寬,外麵有人找”,我就會感到我的生命快結束了。
可能是老天爺懂得協調平衡,我這一兩天被學生欺負,所以就很出奇地沒挨老師罵,要不然我就直接被自己的精神給掐死了。到了晚上,我們班班主任開始瘋狂拖堂,每拖一分鍾我的心就直跳,這樣會讓他們做好充分準備等著我。我在考慮要不要跟著班主任一起走時,同時向外麵瞧,結果沒有發現任何人堵在門口,這可放了心。
我一出門,李培雄就跑上來,笑著問我:“辛寬,看不出來你還挺勇敢的啊,事兒怎麼樣了?”
我沒搭理他。李培雄的媽媽和我媽是同事,李培雄從小也沒少欺負我,不過我都當是小孩子的鬧劇,也沒放在心上。後來李培雄上了初中也沒停止他欺負人的行為,隻不過突然遇上了比他跟更皮(頑劣)的水兵,他不是水兵的個兒,給打得哭爹喊娘,因此我在這一點上很鄙視他,而他居然被我鄙視了,所以全班同學就更加鄙視他。我雖然經常挨打,但我從不求饒,除了因為疼痛而流淚以外,絕對不會因為害怕而哭。
我想甩開他,可是走到拐角處的時候,我陡然間看到了四個身影,其中三個似曾相識,我嚇得不輕,忙跑到另一個出口,那四個人估計沒看清是我,因為我沒有聽到追上來的跡象。李培雄這時候突然很讓我佩服地喊道:“阿——寬——(黃師傅?)快——跑——啊——,他——們——來——啦——”
我大吃一驚,這時,海大宇、楊曉亭以及另外兩個家夥很快地追上不擅運動的我,把我圍了起來。
二十多名同學見到有熱鬧可看,就興高采烈,奔走相告,並圍上去爭相觀賞。李培雄在一旁“幫”我“求情”(勸架),他是這樣說的:“你們就原諒他吧,他是個老實人,又醜陋,又肥胖,又膽小,學習又差,腦子有點毛病,誰也不認識,家裏又窮……”
此時,四個人當中那個最矮的,我估計也隻有一米六四,指著我說:“你就是辛寬?”海大宇三人竟像是下屬一樣老老實實地不作聲。我從這一點而上看出了此人的地位,那人好像跟我一樣受到過老師的酷刑,而且瘦得不成樣子,隻有一雙大耳朵很醒目,非常煽情。
矮子突然把手一揮,向我的臉上打來。我記得,那時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欺負時還了手。現在想來,唯一的原因可能是條件反射,因為我全力拚搏的話,應該能打贏這個小東西。於是我在閃避的同時,使出了我平生的力氣,當然,辯證一點地說,很有可能把下輩子的力氣都提前預支了,那小矮子很短促地叫了一聲,居然摔倒在地。
這場木高峰與餘滄海之戰進行到此,我都沒料到自己居然能占上風,這種恢複自信心帶來的巨大感動更是無法用語言形容。海大宇就像海大富一樣忠心,忙過去扶起他的主子,說沈陽哥你沒事兒吧之類的。然後指著我威脅道:你完了,你要倒黴了,你死定了。
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是我險勝了半招,為啥偏偏就是我要完了?沈陽站起來,冷笑著說:“小逼養的,你膽子真不小,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仔細打量著他,突然發現他的頭發很長,還染了一縷金毛。那個年代隻要不是留平頭,都被視為叛逆,至於染發那更是聞所未聞,不像現在,板寸平頭反而成了流氓,長發染發是民工。他穿著的也不是皺皺巴巴的校服,而是一套時下流氓流行的牛仔服。
這忽然增加了我對他的恐懼感。
海大宇解釋道:“沈陽哥是十一中的杠(老大),你知道不?”
我更是詫異,這個矮子要模樣沒模樣,要體格沒體格,要什麼沒什麼,我看外表還不如我呢,他憑什麼當老大?不過我對這個也沒什麼獵奇心,就想趕快離開。海大宇要上來打我,沈陽突然一伸手,叫道:“別動!我跟他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