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慘世界(2 / 2)

冬天的晚上冷得要命,不要說暖氣,我們宿舍就連路子也沒有,破窗被風吹得嗚嗚直響,我們隻能用紙板堵窗。我們曾經要求學校皮條外出買玻璃,但最近有個外地學生因為飲食太差而得了胃炎,家長把記者招來了,所以學校怕記者看到我們去買玻璃,報道我們學校住宿條件差,就不予批準。同時也不允許增加被蓋,因為多了一層被就“不美觀”,“破壞和諧統一”,“影響校容”,於是我就這樣度過了有生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寒冷冬天。從那裏回來後,一連三年,我在高中都不能上體育課——這回不是因為胖,而是我的腿被凍壞了,胃腸功能也紊亂,老往廁所跑。

慢慢地,半年又地過去了,但並不是不知不覺過去的,而是我扳著手指頭數著日子一分一秒熬過來的。我的成績已經提到了班級的前二十名,然後從十九再到十七,最後到了十四。我想很可能初四一開學,我就又會滑出二十名內,還得再花半年時間重新追回來並將它穩定下來才行,隻有前二十名才有能真正考入高中的把握。這期間的苦難和說不盡的怪異事件我也不用多說,列舉幾條就足以概括:

我所坐位置的窗玻璃不知因為什麼原因碎掉了,盡管這跟我無關,可年秀梅仍然不依不饒地要求我賠償,她懷孕已經四個月了,挺著個大肚子對我威脅道:“你惹我生氣,氣死我了!到時候我肚子裏孩子不聰明,你要負責任!”我就奇了怪了,孩子又不是我的,我負嘛責任?

我在威逼之下終於乖乖交出幾十塊,政治老師一錘子將玻璃窗徹底敲碎,然後管殺不管埋,強迫我伸手去撿玻璃,本來就天寒地凍,我的手已經皴了,加上撿玻璃,被紮出三個口子,開始流血,他仍然不允許我停手,還用力將大皮鞋抬高,揣了我兩腳。當時“素質教育”這個說法開始提出了,“減負”剛剛興起,我有了些許反抗意識,就試探著問:“老師,別打我了行嗎,素質教育說不讓體罰……”他啐了一口,一巴掌拍在我後腦勺上,罵道:“學生不讓體罰,驢還不讓踹麼?”

英語老師指著我說:“你的英語成績可不咋地,這次英語摸底考試,你要是讓我摸出屎來,你就給我吃進去!”

音樂老師要我準備一場一點兒也不好笑的相聲,強迫我背了幾天幾夜,後來又告訴我節目取消了。

美術老師又強迫我辦黑板報,大量地畫圖,後來卻因為創意不夠好沒評上優秀,她就狠狠地罵了我一頓,說我壞了一鍋湯。

當然,也有些老師還不錯,適當地能讓我的生活輕鬆一些。

數學老師在課堂上大聲喊著:“怎樣才能使這個角,和這個角發生關係呢?”

懷了孕的年秀梅來到我們班突擊視察化學課,化學老師沒注意到她,隻是兀自指著一個容器說:“大家看這個容器,為啥要把它弄成個大肚子呢?”

物理老師抓住回答不上問題的何闊的衣領怒吼:“你知不知道今天咱們學校要死一個人?”

何闊無奈地回答:“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死人就在咱們級部?”

“知道。”

“而且就在咱們班?”

“知道。”

“就在咱倆中間?”

“知道。”

“你這不挺聰明的嗎?那你知道是誰?”

“知道。”

“知道就大聲說出來!”

“…………”,何闊鼓足了勇氣說:“你。”

從此以後何闊就再也沒來上學,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