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擁抱死神(四)(1 / 3)

二名看押我的刑警把我強行拽出了會場。當我被押回到警車上,到警車一直開走前,我的身邊多了很多刑警。因為我的周圍跟著很多人,刑警在清理道路,疏散群眾。我看著圍上來的群眾,有認識的,有許多不認識的。很多人喊:“別害怕,告他們。”“對,告,一定能贏!”

我上了汽車,似乎冷靜了很多,下麵,我看見了舅舅正和群眾衝擊刑警們用身體連起來的警戒線。

二舅,沒什麼文化,隻會開車、修車。我擔心他在感情麵前有什麼過激行為。於是,忙喊:“二舅,別和他們爭執,沒什麼用,放心吧,我死不了!我還沒活夠。再說,我也不夠死刑啊!”我的喊聲,起了效果。二舅和所有的群眾都止步觀望我。

車緩緩地開動了,我給了親人及關心我的群眾一個笑臉。“放心吧!我死不了!”我繼續說。

在回來的路上,預審科韓江說:“回去也別上火,冷靜下來,好好把上訴書寫出來,按正當防衛的四個基本條件套住了。”隨後,韓江對另一個看押的刑警說:“宋振嶺的官司如果打贏了,不是說死不死的問題,而且是有罪無罪的問題。”

我回到看守所,看守所並沒著急把我送回號裏。往回送其他的判刑人員時,給我往桌上放了半盒煙,讓我先抽煙。我心裏明白,把我放回號裏,他們不放心,怕我鬧事。所以,按這種情況,看守所得找我談心,做思想工作,同事,號裏得安排人暗中看著我。

當我被送回監房時,發現裏麵的人員已經調整,但朱佩金沒有動。當天是王潁濤管教值班,王管教進來時,我對他說:“王哥,我求你件事兒,我想通過看守所找我的律師,另外,求你轉告我家裏,給我買二十本稿紙進來。”王管教答應著走了,我回到鋪上坐下來。心裏除了氣憤以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靠著牆,緊緊地閉上雙眼,回顧今天一天發生的變化。晚上,吃飯的時候,朱佩金勸我吃幾口飯,說不上火是假的,但要想堅持把官司打下去,就得堅持住。我一直沒有吱聲。

晚上,我設法弄了兩瓶酒、豆腐卷和花生米。如果按平時,我一瓶能喝兩三頓。這次,我自己喝了大半瓶。我讓朱佩金陪我喝,他不喝酒,於是我把剩下的酒都倒進了缸子裏留著明天喝,說著,他過來搶我缸子,被我摁住了。朱佩金不再吱聲,我很快的、幾口就把剩下的酒喝進去了。我讓號裏人把第二瓶打開,朱佩金說什麼也不讓。

自從我回來後,號裏人大氣都不敢出,說話、走道都很謹慎。有怕我發火的,有不知所措的。我可以想象出,號裏人每過一分鍾都是那樣的漫長。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突然問朱佩金:“是不是看守所讓你看著我的?”朱佩金說:“你去開公審會時,曲祿太所長就把我提出去了,讓我看著你。兄弟,大哥說句心裏話吧。能想辦法撤就撤吧,不能這樣等死吧。”我沒有吱聲。朱佩金又說:“放心,大哥我不會看你笑話的。人都這樣了,自己想辦法吧。”我說:“我心裏知道怎樣做,即使我死也不會這麼輕易死的,是爺們就得轟轟烈烈地死。”

這一夜,我沒有睡意,即使事前做過很多心理準備,但死刑來臨時,大腦還是一片混亂。幾次勸慰自己,睡一個好覺,明天稿紙拿來,好穩定情緒,整理材料。可是思維都支配不了神經,一直處在紊亂的狀態下。

每天我都是自己起床,洗漱。今天早晨剛起床(我沒有起床,蓋著被躺在床上),朱佩金讓號裏人用臉盆給我打來洗臉水,毛巾、香皂,讓我洗漱。說我帶著鐐子不方便,我也就順從了大家的意見。

朱佩金說:“兄弟,白天整不整兩口了?”我說:“晚上再說,白天我得寫材料,還得見律師。”也許是昨晚喝了一瓶酒,沒吃飯的緣故,胃裏有點燒膛。開飯時,我要了大盆苞米麵糊糊粥,往裏加了奶粉和白糖,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9點鍾,陳榮國律師來會見了。他已起草了上訴狀,給我念了一遍,寫得挺好,問我有沒有不當或補充的地方,我說沒有意見。其實,陳律師在地方上算是一流的律師了,因為腿有殘疾,提到律師界,都知道有個叫“陳瘸子”的律師,辯護刑事案件經驗豐富。陳律師讓我在上訴狀上簽字,下午就遞交法院。

我對陳律師說:“一審法院以什麼理由,給我認定的故意殺人罪?”陳律師說:“這不是在法庭上你的辯護。法院以你懂法為由,持刀殺人,主觀認定有故意殺人動機。”

我說:“這是放屁,我雖然讀了一些法律書籍,這都是案發後,在看守所裏學的,這麼認定不是本末倒置嗎?看來一審是非往死裏整我呀。正常法律規定上訴期是十天,到我這判決,給我上訴期僅是三天,按嚴打案件宣判。”

陳律師說:“當時,我的觀點不主張把被告人親屬的社會關係挑明。”

我說:“在最後,法庭陳述時,我也考慮了再三,但以整個訴訟和庭審過程,已經嚴重地出現了不公平。所以,我想還是挑明了好,把我說的話形成文字,就是真的死,也不能糊塗著死。有文字在卷,一是我不相信上一級執法人員不慎重對待,二是最起碼,我死了,日後家裏人上告的話,有關部門打開卷案能看個明白。

陳律師說:“一審判死刑,也別上火,還有二審。宋振嶺,我可以這樣地說,在我從業的多年中,接觸的刑事被告人,在法庭上能自己辯護到這種程度的,你是第一個,作為一名律師,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二審高院來人時,我找辦案人談一談,一般案件能不能動過來,辦案人的態度能表露出來,如果辦案人堅持一審判決,或態度不明朗,我馬上帶上材料進京。我以一名普通法律工作者的身份,去叩開全國人大和最高法院的大門,我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