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浩比雲殃想象中要配合得多,沒有過多逼問,就交代了與徐維勾結成黨的罪行,還有被百裏宸收買泄露閣中機密的事情。他說自己隻拿了錢,幫忙走動,不管是誰的計劃都一概不知。
雲殃去見他時,他也是這麼說的。
幾日不見,錢浩變得形銷骨立,麵頰凹陷。楚弋不曾為難他,每日三餐按時送來,但他卻很少動筷。
“看你眉目,我便知道你是他的後人。”錢浩話說得有氣無力,卻還扯著嘴角自嘲地笑起來。
雲殃不說話,手中擺弄著剛從錢府搜出的金牌。百裏宸的信物,她很熟悉。若不是因為錢浩賺兩頭錢,她實在不必爭分奪秒搶在百裏宸之前除去徐維,風險難以估量。
“當年他一手栽培我們到今天這個位置,如今他死了,誰會沒有野心?可是雲姑娘,你這麼急於改朝換代,恐怕動搖的是自己的根基。”
雲殃看著錢浩,他神情中夾雜的幸災樂禍讓她覺得好笑:“在我手下,龍冉這樣的人可不少。雖說是舊事重演的開端,來日或與今日毫無分別,但那時璿璣閣是興是亡都與我無關。我不像你,既要作惡,又要忠義兩全的名聲。這一點上,我與我父親的想法是一致的。”
錢浩無言以對。
楚弋此時送進來一壺酒,不需要明言,意味自知。雲殃親自為錢浩斟滿,心下明白他早已無求生之念,這杯酒或早或晚在他看來沒有區別。
“我知道送小女入宮為妃犯了璿璣閣大忌,但小女包括華兒,與我所作所為皆無任何關係,希望你能念在我半輩子為你父親賣命的份上放他們一條生路。”錢浩直身跪在雲殃麵前。
“麗妃如今聖寵優渥,卻心有他屬,於她而言活著便比死了還煎熬,我為何不成全她?”見錢浩肩膀沉下去,雲殃又道,“至於錢華,他這麼喜歡這個南風館,就讓他留在這裏好了。總要讓那些人知道,看在誰的麵子上,都不如看在我的麵子上管用,你說呢?”
錢浩閉了閉眼:“多謝。”
酒中之毒非尋常之物,大概楚弋不想讓雲殃親眼看著一個人七竅流血的慘狀,所以間接放了錢浩一碼。沒有多少痛苦,至少從他的表情上來看,一切來得迅速,侵蝕得也迅速。
那日向雲殃索吻的男子站在囚室外等候多時了,他手裏握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匕首,唇線拉開一道讓人不寒而栗的弧度。等雲殃出來,他不輕不重地通知她:“錢華,我殺了。”
雲殃腳步未停,丟下倆個字:“隨你。”
楚弋站在樓梯口把守,見雲殃出現,與她對視一眼。錢浩的死會被做成潛逃路上意外死亡的假象,旁人猜測是一回事,清楚明白的真相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嗵!
雲殃蹙眉,立刻往回走,見男子仰麵倒在地上,匕首插進了胸口。她掩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起,少頃,突然轉身推開楚弋快步離開。
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覺得該死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