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一二十年,母親走了,結束了一身的病痛,走完了她人生的四十九個春秋。父親的眼睛紅紅的,人衰老了很多,不知道此刻在他的心裏是否有對母親的歉疚,這麼多年,他對母親所做的,在母親死的那一刻,他是否會懺悔。
我在母親的床下摸到了兩千元錢,不知道這兩千塊錢是哪裏來的,看樣子父親是不知道這錢的存在的。這是母親臨終留給我們的,不多,相對於父親平日的揮霍真的是不值一提,可這代表了母親的心意和牽掛。
我不記得家鄉下葬的程序,記得幾個鄉親幫母親穿上了裝老衣裳,也就是壽衣,把她的一體從睡覺的臥室轉到另一個房間作為靈堂。
母親身上穿著嶄新的壽衣,靜靜地躺在那裏,我和妹妹們跪在旁邊,我恍惚覺得母親睡著了,她的胸口那樣有規律的起伏著,那麼的安詳。
突然,大妹妹像瘋了一樣撲向母親:“我媽還活著,她還活著,我聽到了她的呼吸聲,我聽到了。”大娘和姑姑趕緊攔住她,妹妹拚命的掙紮:“你看,大娘,你看,我媽在動,她的胸口在動呢。”大娘也不死心的走到母親麵前,伸手在母親的鼻子前試試:“小雪,你媽死了,沒有呼吸了,我們別吵到她了。‘大娘他們吧妹妹拉出了靈堂,我的心也隨著妹妹的哭喊而碎了,姐妹三人大妹妹對母親的感情最深,而母親卻把最多的愛給了我,給了讓她傷心失望的我。恍惚記得很小時候的一個夏天,媽媽抱著小妹妹花四毛五分錢買了一包火柴,五分錢抓了一點瓜子,我和小雪分,我搶的多,她不願意在鬧,媽媽給了她一耳光,不小心牙齒碰到嘴流血了,可是我知道我的比她的多的多,隻是她愛撒嬌。這一年十六歲的妹妹,乖巧,溫柔,懂事。愛鑽牛角尖,大家都怕她被刺激壞了。
按家鄉的風俗習慣,靈柩在家停三天。拉去火化後出殯,家裏有兒子的,要兒子打大幡,摔罐子,沒有兒子的需要侄子等近親,不記得那些繁複的過程了,最後決定讓我一女代子,做這些,我就像木偶一樣聽他們的擺弄;母親火化後,把她的骨灰均勻的撒在棺材裏,用包骨灰盒的布蓋好,看他們釘棺材,他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出殯的頭一天晚上十二點前,我背著母親生前穿的棉襖帶母親從家裏到墳地,認一趟路,繞了很多的荒地,走了好久,不記得摔了幾跤,隻知道要把母親背好,不能掉,一路走,一路叨念:“媽,你跟緊我,不要走丟,媽,你跟著我,跟好。”嘴裏機械的叨念著,腦子裏是一片空白,最後,在一個路口,把紙紮的車等燒掉,讓她坐車去。
出殯這一天,我摔了罐子,在靈車前拉著車,打著大幡,大妹妹在車上扶靈,小妹妹在前麵抱著母親的遺照,跟著出殯的隊伍繞村一圈,又向墳地走去,十二歲的小妹妹淒慘的哭喊:“媽,你走了,再也沒有人管我了,。”自從母親去世,我幾乎沒有掉過眼淚,聽到妹妹的哭聲,我的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母親是年幼的妹妹的唯一依靠,她像我一樣,在這樣一個家庭了,敏感,孤獨,無助。也因為這樣的家庭受盡了小朋友的欺負。
不知道這一天怎麼過去了,終於回到家了,我呆呆的望著母親的遺照,遺照上,她的臉顯得更黃,耳邊響起姑姑的話:“你走了,你知道你媽多麼著急嗎?你要是在家,一個感冒怎麼能走的這麼快。這個家怎麼會散呢?”她的潛台詞,我懂,是我害了母親,是我害死了她。害的妹妹們沒有了媽媽。!是我!!我的苦,我的失落,我的絕望,我的病痛,誰知道?誰知道?我受的精神和身體上的折磨,誰懂?失戀,失業,什麼抱負,什麼理想,連照顧病重的母親都做不好,還能幹什麼》?我在家,我不夠溫柔,不夠細心,幹什麼什麼不成,除了惹母親生氣,讓她傷心失望,我還有什麼用?幾天幾夜的睡不著,頭痛的撞牆,有人說話都會震得受不了。我在家,能有什麼用?是,我不孝,該死。可我真的能死嗎?
也許我的一生會和母親一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母親的一生悲慘,屈辱,她為了我們,忍辱。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