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下葬後,家裏顯得更加的冷清了,就要過年了,暫時也不能去找工作了,我留在家裏,洗洗衣服,燒燒飯,操持家務,大妹妹飄雪上班,小妹妹飄逸上學。我獨自一人在家,在無邊的寂寞裏百轉千回,我對自己說:“算了,飄搖,認命吧!什麼抱負,什麼理想,你不過是微塵裏的一粒沙,命該如此。媽媽走了,你不能不管這個家,為了未成年的妹妹們,為了死去的媽媽,你認命吧。沿著母親的生命軌跡,就這樣過吧。心比天高,又怎麼奈何命比紙薄。”
母親的命運坎坷,她一生屈辱,她的清高,智慧在悲慘的命運麵前顯得那麼的無力和可憐。
母親生於1952年,家裏兄弟姐妹七八個,活下來的有五個。母親是最小的一個,比大舅家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哥大一個多月,姥姥把她的奶水都給了她的大孫子。
母親三歲那一年,姥爺病重,因為大姨嫁到了市裏,姥爺就到市裏醫院住院,我母親經常獨自一人到城裏去找姥姥,母親年紀太小,總是被民警帶到派出所,姥姥在一次又一次被訓斥之後,焦頭爛額,分身乏術的姥姥不得已把母親送人,在那個年代的農村,一個女孩的命不比小貓小狗金貴多少。
被送給別人做養女,是母親人生第一個悲慘的階段。作為養女的母親,比奴隸還淒慘。年僅三歲的母親,要踩著板凳燒飯,要洗衣服,伺候那一家人,稍不如意,就會棍棒加身。那家的女人是個不正經的人,經常帶男人回家,他們毫不顧忌的在母親麵前私會,完事之後,那個女人就會痛打母親,用燒火棍打她,燙她,警告母親不能亂說話。之後,那女人,會說母親腦子有毛病,是個傻子。小小年紀的母親總是渾身的傷,還經常不讓她吃飯。
母親遭遇的非人的待遇,讓同村的一個好心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打聽到姥姥的家,跑了一天的路,找到姥姥家,進門就對姥姥說:“小萍是你家閨女吧?你們趕緊想辦法把她弄回來吧,不然,這閨女就被活活打死了”
兒女都是母親的心頭肉啊,送走好心人,姥姥抬起小腳進城去找大姨商量。等大姨從紡織廠下班回家,姥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母親的遭遇講給大姨,大姨說:“爸爸已經走了,小萍的生活如果還過得去就算了,這麼受罪的活著,我們怎麼忍心?每人少吃一口,就有小萍的了。如果大哥不願意,我每個月省點給她。實在不行,餓死也比被打死強。我想辦法把她弄回來吧。”
大姨偷偷地跑到那村,把母親抱了回來,受盡折磨的母親,總算過回來正常人的生活,雖然依然吃不飽,穿不暖,還會受到大舅的白眼,再也不用在害怕肉體折磨的恐懼中生活了。
在大姨的資助下,母親還上了學,姥姥住著拐棍到處要飯,給母親和三姨吃飯,放假的時候,母親就跟姥姥一起去要飯,有時候天黑了,回不了家,她們就在山洞裏過夜。那時候,農村還有狼,有幾次還險些被狼叼走。
母親上學聰明學習非常好,手也巧,農活,針線活,一看就會,十幾歲她就會變著花樣做衣服。因為小時候受了很多罪,姥姥和姨媽她們都格外的疼她,雖然生活清苦,也還過了幾年安穩的生活。
隨著年齡的增長,清秀聰明的母親引起了村長的注意,也引起的小舅的注意,村長想母親嫁給他兒子,母親不願意,他千方百計的難為母親,高考上大學,那個時候要村裏開介紹信,沒有介紹信,成績再好也出不去,倔強的母親硬是沒有同意,不受村長的脅迫。
沒有上成大學,母親也到了出嫁的年紀,母親聰明能幹,能吃苦,上門提親的媒人來了一撥又一撥,介紹了一個又一個對象,可是都被小舅攪黃了,小舅打人罵街,還鬧著要燒房子。小舅小時候生病,落下了毛病,說話不利索,還落下一臉的麻子,姥姥家又窮,沒有人肯嫁給他,他一門心思的要母親給他換親,需要換親的人,不用說,肯定也是非正常人,母親自然不肯。就這樣,母親成了大齡青年。
在母親二十八歲那年,村裏發大水,姥姥一家逃難到了我們村,投奔我的小姨,小時候發燒燒成麻痹症的小姨嫁給了大她二十歲的三姨夫,小姨夫是我們這個村的,因為家裏窮,他年紀又大了。所以娶了我小姨,小姨有殘疾不合他和他母親的心,她的日子也不好過,拳打腳踢外帶鞭子是家常便飯。姥姥一家就另借房屋,暫時居住了下來。第二年,母親嫁給了父親,開始了她人生的第二個悲劇。
嫁給父親二十年,拉扯了我們姐妹三人,走完了她人生的四十九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