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工廠相繼開了起來,看著別人車子房子票子滾滾而來,母親也動了心思,(如果母親能預料到未來十幾年的屈辱生活,她一定會守著原來清貧的生活,不拉他去幹什麼事業。)她找到有意承包工廠的遠房表舅,讓他和父親一起幹。最後因為土地問題沒有做成,父母親便有了自己建造一個工廠的想法。
幾番奔波,父親和他的幾個親朋好友終於建造了一個工廠,叫朝陽某某廠。廠裏有二十幾個股份,兩萬一股,母親賣掉了肉豬,和家裏僅有的兩千塊,總共湊了五千,又高息向村民借貸了一萬五,大姨和二姨個借五千給母親,小姨家入了兩個股,也算在了父親的名下,就這樣父親以組織者和大股東的身份做了廠長。
村裏的飯店開了起來,縣城的歌舞廳一個又一個,口袋鼓起來了,不去飯店舞廳,幹什麼?年輕的外來打工女人一個比一個妖豔,尤其是舞廳的女人,比家裏蘿囉裏囉嗦的黃臉婆有味道的多了。漸漸地一個又一個的男人躺在她們的懷裏,忘了自己的根本,自己的家,泯滅了良知,從偷偷摸摸,到明目張膽,最後一個又一個的領回家,把老婆從床上踹下來。當無恥成了風,大多數懦弱封建的女人選擇了忍,毫無原則的忍。而那些男人們,越來越不把家裏的女人當人看。
自從開了工廠父親越來越少回家,離家不到一公裏的工廠就好像有千萬裏那麼遠,盼父親回家吃頓飯真的太難了,即便偶爾回家一次,總是負氣而去。夏天在破屋外吃飯,難免會有蟲子落下,隻要發現碗裏有隻蟲子,他會摔筷而去,不翻桌子就不錯了。父親每次回家發完脾氣就走,留下獨自哭泣的母親和心驚膽戰的我們。
因為母親和奶奶不合,我們搬到廠裏居住了兩年,即使同在廠子裏,父親和我們也很少見麵,更很少說話。他不和我們住一間屋。有時見到父親,我就會遠遠的躲開,記得上中學的時候我和父親迎麵而過,就像陌生人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兩年後,因為經營問題,工廠轉讓了,除了父親的每月近一千多的工資,也沒有賺到錢,隻是廠裏貸款有五萬,由法人,也就是我父親掌握,父親便用在這筆錢和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女人合夥做生意,賣工廠用的原料。
父親和這女人做生意,是母親噩夢的真正開始。工廠賣了,爺爺奶奶也去世了,我們又回到了以前的破屋,父親基本上隻有大年初一才會回家吃飯,因為飯店不開業。母親就過上了守活寡的日子。
父親那個時候一年大概能賺個二三十萬,在村裏算不上款爺,也絕對算富裕的,可母親每次找父親拿錢,父親總是隻給個幾十塊,供我們母女四人生活,有時候一個月給個七八回,有時四五回,看他的心情。而他自己每天下飯店都要花好幾十塊,他賭博和給那女人花的就更不說了。
母親為了我們隻好忍耐,為了拉回父親的心,母親經常吃罷晚飯帶著我們姐妹三人到父親做生意的地方,希望血緣親情能喚回父親對家的責任感,喚醒父親的良知和愛。
然而父親已經鬼迷心竅了,給那女人買電視,金首飾。在我小學畢業到城裏上中學找他要自行車未果的第二天,他就買了一輛近三萬的摩托車給她。他早就把和他相濡以沫的母親,年幼的我們拋在腦後了。
母親在耳光挨過,離婚鬧過以後,一次次的失望絕望,一夜夜的獨守空房。因為拖著帶病的身體,她無法養活我們姐妹三人,隻能依附著父親。母親的文化聰慧和要強的心成了她的負累和笑話,使她比那些無知的村婦更加可悲,可憐。她迷上了打麻將,沒日沒夜的打,用以麻醉自己和打發漫漫長夜。母親的糖尿病病是要靠控製和休養的,少食多餐,而她藥不按時吃,三餐都不能保證。年僅八九歲的我,放學做完飯後,還會送點飯到母親打牌的地方,為了母親的身體。後來我上中學,這個任務就交給了妹妹。十幾年的饑一頓飽一頓,十幾年的壓抑憋屈生活,母親血糖高了就吃點藥,好一點就忘了,更別提什麼忌口了。她就這樣透支著她的生命,到最後大把吃藥,胃吃壞了,腎髒也壞了。不到四十九歲,就腎衰而死。
母親打麻將,父親從不回家,我們姐妹就像沒有人管的野孩子一樣,就那樣的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