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陳年舊事與少年新事(2 / 2)

齊鬆元疑惑扭頭,卻見老人雖在笑,那張滿是滄桑的臉頰上不知何時已是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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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寨所在山後,有山泉自那莽莽山林深處一路流出,到了此處便化作一條蜿蜒溪流。溪水邊有古木無數,生長了不知幾百年,樹冠濃密,在下方空白草地上落下一片陰涼。而此時樹下溪旁正坐著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其中一人一襲黑衫,頭發長短不一,淩亂不堪,懷中還抱著一件長條狀物件。另一人黑發披肩,衣衫破舊,滿是灰塵的小臉上一對幽黑眸子倒是炯炯有神。

這兩個少年正是杜宇與跟著齊鬆元上山的袁希聲。這裏離寨子不遠不近,少有人來,便是寨子中人來這條溪流取水,也是在另一處,故而這裏就成了杜宇經常獨自一人玩耍之處。平日裏他會來這裏的空地處,抽出木劍笨拙的揮舞幾下,然後坐在溪水邊幻想著自己成為劍道高手的模樣。

袁希聲坐在樹下,看到旁邊杜宇好奇的望向他懷中,得意的嘿嘿笑道:“別急,我這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好劍!”

兩人年紀尚小,雖然經曆的事情都不少,但終究是少年心性,不過一個時辰便熟稔的像是相識很久的玩伴一般。杜宇大概是自小便被李忠軼要求著背誦四書五經,即便是有著一個江湖大俠夢,表麵上依舊有一股讀書人的儒雅氣質,而袁希聲許是平日裏懶散慣了,做什麼事情都慢吞吞的。倆人性格雖不同,卻很快成為朋友,想來與二人鮮少有同齡玩伴也有一定關係。

袁希聲小心翼翼解開外麵包裹的那層粗布,露出一個紫色升雲花紋木匣,三尺多長,上刻兩條蟠龍糾纏翻湧,極為精致。就在袁希聲將要打開匣上暗扣時,本來頗為好奇的杜宇突然攔下,忐忑問道:“你方才說這是你師父佩劍,沒有他的允許,就這樣打開不好吧?”

“怕什麼?”袁希聲大氣揮手,無所謂道:“我自己平時無聊也會打開耍耍,沒啥事的。”

“……”杜宇似是還要說什麼,可嘴唇動了動,還是沒有說出來,其實他對袁希聲口中的這把好劍還相當好奇的。

袁希聲手下動作迅速,看來他說的平日無事打開耍耍並非虛言。伴隨著木匣開啟,似有劍鳴之聲響起,但細細聽去,卻又什麼都沒有。杜宇伸頭望去,隻見一柄無穗黑色鐵劍靜靜躺在木匣中,無格無鋒,樣式古怪,就連劍脊都不明顯,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燒火棍般。

少年左右細看,除了劍身上刻著的像是“無鋒”字樣的古篆頗顯氣質外,其他什麼高深之處都未曾見到,這和他想象中光華流轉,寒氣逼人的名劍模樣相差甚遠,著實有些讓人失望。

隻是他並不知曉,這柄看似燒火棍的黑色長劍實則有著莫大來曆。相傳千年前一代鑄劍名師歐冶子一生所鑄劍器三十有六,把把都是天下流傳的絕世名劍,而這柄無鋒古劍正是歐冶子以一塊隕鐵所鑄,隻是當年歐冶子在地火劍爐中鍛造了七七四十九日,竟然無法將其開鋒,便直接命名為“無鋒”,劍成後這位鑄劍大師對著無鋒重劍的首任主人笑言道:劍雖無鋒,劍道有鋒便可!後無鋒古劍為天劍山前輩所得,藏於劍塚數百年,終為修習拙劍的齊鬆元拔出。

就在木匣開啟之時,遠處寨中正在與李忠軼飲酒的回陽峰劍首齊鬆元便已感受到古劍無鋒的磅礴氣機,他急急忙忙起身,卻又麵色古怪的坐下。

正拈須品酒的李忠軼發現了齊鬆元的異樣舉動,皺眉問道:“發生何事了?”

“…沒事,接著喝!”齊鬆元擺手道,隻是這心中卻掀起陣陣波瀾。

古劍有靈,更何況是這柄千年前的名劍,若說齊鬆元之徒,同修拙劍之道的袁希聲能夠近距離接觸無鋒古劍而不為劍氣所傷尚能理解,但從未習武的少年杜宇卻也能夠在無鋒出匣時毫無感覺,甚至安然無恙,實在令這位劍首有些費解。

失了興趣的杜宇坐在溪邊,掬起一捧清涼溪水洗去臉上灰塵,露出一張俊逸的麵孔,讓一旁的袁希聲微微一愣。

“沒曾想你小子洗幹淨看著還蠻英俊的嘛,竟然隻比我差了一點點而已!”

聽聞袁希聲有些自誇嫌疑的言語,杜宇隻是含笑點頭,然後道:“回去吧,晚上帶你下套抓野兔去如何?”

剛把劍匣重新包裹起來的袁希聲聞言大喜,邊跟在杜宇身後往寨子方向走去邊問道:“真的嗎?怎麼抓啊?”

這個少年在滿山劍癡的天劍山上呆了十幾年,當真是太可憐了!

“其實很簡單的,隻要……”杜宇的聲音漸漸消失,隻有這條小溪流依舊安靜流淌著,雖緩慢,卻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