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鬆元單手緊握無鋒古劍,傲然立於虛空。
他緩緩下落,衣袂飄飄,恍如天上劍仙。隻是無人發現,他眉頭緊鎖,麵色有些蒼白。
方才那一劍,雖然將顏環生砸至地麵,可他也並不是全然無事,有一縷數道猩紅天蠶絲擰成的紅線穿過他的左肩,鑿穿護體內力,透體而出,留下一個嬰兒小拇指粗細的血洞。若不是他反應夠快,閃躲及時,那條紅線怕是已經穿過心口了。
外傷倒不是大礙,憑借著已至先天的體魄修複起來並不麻煩,事實上那道放在平常人身上至少要十來天才能愈合的傷口現在已經在好轉了,可那道紅線上附著的陰寒內力正在齊鬆元體內肆掠,令他大為頭疼。這股子內力並不龐大,但卻堅韌之極,直到齊鬆元腳踏實地,仍未完全驅逐出體。
地麵上的大坑足足有數丈長寬,周圍布滿碎石,灰塵繚繞。李忠軼皺著眉頭站在坑邊,目光始終未離看不甚清晰的坑中。
他當然不會覺得顏環生就這樣輕易的被解決了,實際而言,就算是體魄筋骨打磨至後天極致,內力有所小成的四品武夫,自百丈高空被這樣砸下,多半也已經命喪黃泉了。可玄關境的武人,豈能用常理去揣測?齊鬆元敢斷言,雖然顏環生因為一時不察而落入下風,被他以拙劍道中大智若愚的重劍自天上砸入人間,但他最多也隻會受些輕微內傷,甚至連護體內力都不會破開!
天下武人雖然都在琢磨這一品之上的三大境界究竟有多麼強悍,可不入玄關,便永遠不會明白那堅硬到能夠摧山裂石的身體與一氣過萬山的雄渾內力究竟是怎樣的光景。即便是齊鬆元自己,先前也隻是在山上見到玄關境之上的師兄弟們提氣之下縱身雲端,一劍橫貫天地間的雄偉景象,但具體讓他講出玄關境之後內力有多麼雄厚,體魄有多麼強建,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直到今日劍心徹底圓潤通透,一劍入了這渴求十年的玄關境,方才明白外人之所見,永遠隻是視線之內的妄加猜測,唯有親身體會,才算明明白白。
他齊鬆元如今的渾厚內力,足夠支撐他一氣之下禦劍千裏,揮手之間便有劍罡十丈,與之前一品境界時體內如潺潺溪流運轉在四肢百骸的內力相比較,如今他的經脈內,不亞於流淌著一條滄水!
推己及人,齊鬆元自認為自己自百丈高空砸落地麵也不會傷到根本,那在玄關境界逗留了十幾年的顏環生自然也是如此,即便是有著他先前那如高山壓頂的一劍,恐怕也不會對這位捕蝶房的統領造成什麼難以愈合的傷害。
果然,煙塵漸漸散去後,那道挺直站立大坑底部的赤袍身影便愈加清晰了。顏環生原本鮮豔的長袍上沾滿了灰塵,方才在天上舉起的雙手上也有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有鮮紅血液湧出,隻是還沒等滴落地上,便被纏繞著的那些紅絲給吸收了個幹淨,而在他的額頭之上,更是猩紅一片,襯得那張還算耐看的麵龐頗為猙獰。他雙目中有些陰沉,嘴角噙著淡淡笑容,麵容之上卻如掛寒霜,使得那笑容也變了意味。
他微微仰頭,目光落在坑邊的黑衫老人身上,寒聲道:“讀書人有句話,叫做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齊劍首已經向我遞出了兩劍,我也確實見識到了天劍山的無雙劍法,那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我向齊劍首討教幾招了?”
齊鬆元心中警兆大作,原來顏環生話音未落,那襲赤袍已然消失在了鋪滿沙礫的坑底。
勁風驟起,一道赤光憑空出現在手握無鋒古劍的齊鬆元左側,蓄滿氣機的拳頭重重擊中尚未來得及反應的老人腰間,齊鬆元身軀被那股子龐大力量直接擊飛出去。在空中的他提氣運力,然而還未擺正身體,那顏環生直接得理不饒人的出現在高他十尺的上方,雙拳朝下,包裹著內力的雙拳再次擊打在齊鬆元的胸前。
而倉猝運轉內力的齊鬆元隻來的及橫劍胸前,便隻能眼睜睜任由那雙殺意十足的拳頭砸在劍身,然後又撞擊到他胸口之上,那道身軀便筆直落下。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這次換做齊鬆元毫無還手之力的落入大坑中,再次濺起了漫天灰塵。
顏環生麵無表情,身形幾次閃爍下緊隨其後追入坑中,顯然是打著趁勝追擊的想法。
煙霧繚繞的大坑中,拳腳相交的聲音不斷響起,不時有潰散的兩色內力自坑底糾纏著溢出,消散在天地間,一時之間倒是煞是好看。
郡守府前,原本對立的兩位老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坑底的戰鬥情形如何,也沒有人膽敢湊近觀看,即便是那兩位因為怕被殃及池魚而挪到另一邊街頭的一品境界細作,同樣不敢靠近那個殺機四伏的大坑。畢竟一品之後見神仙,而一品之下便皆是凡夫了,在兩位玄關境的頂尖高手對決中,即便是相差僅一境的一品武夫,也不能貿然攙和,他們兩人碰撞之下溢出的磅礴氣機,都有可能將一位一品武夫直接當場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