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婚女出軌的理由
那天在飯桌上，忽然聽到有男人高論：出軌是已婚男人——他簡稱婚男——的必然選擇。原因麼？壓力大，審美疲勞，而外界又有那麼多不自重的年輕女人在誘惑……總而言之，婚男們不出軌簡直就是反自然反人類，天理不容。而婚女們呢？就是忍受的命：老得快，情商低，拿得起放不下，再找也很困難……
不由氣噎。這算什麼狗屁邏輯？依我看，相比於婚男，婚女們更有出軌的理由。依我看，相比於婚男，婚女們更有出軌的理由。她們除了壓力也大，審美也疲勞，也有好奇心，虛榮感，甚至是冒險欲，外界也有那麼多想出軌的男人在追逐著她們等等等等的理由之外，還有以下若幹理由：
一、因為婚男們更熱衷於在性上沾光，因此婚女們比婚男們更容易找到出軌對象。所謂男追女，如隔山，女追男，如隔紙。
二、婚女出軌相對來說更安全。大多數婚男屬於把婚女娶回家後就如同放進了倉庫裏，放心地在外麵遊蕩，因此婚女沒人看著，出軌的自由度更大而危險度相對要低。
三、婚女出軌更經濟，一般來說女人總是精打細算的，而出軌這種事情還是男人買單的多，因此婚女們總不會花自家的錢。
四、婚女出軌的程度和節奏都把握得更好些。婚男們出軌大多都會把家庭鬧得雞飛狗跳，而婚女們則因心思縝密，對出軌的分寸拿捏得更精準，更有益於維護家庭的完整，第五則最實際也最打中男人的要害：婚女出軌的同時也有能力在床笫之事上滿足丈夫，而婚男出軌則多半隻能顧一頭。
但是，滿城皆是出軌男，鮮有出軌女，為什麼婚女們這麼有理由出軌而出軌者卻少之又少？我一個女友回答的也許確切：“如果不是真正的愛情，我為什麼要為出軌而出軌？那是自己對自己的傷害。”
婚姻漸漸疲憊，疲憊點卻不同。婚男們不滿足於熟悉的身體，婚女們不滿足於稀釋的愛情，因此出軌就有了本質的區別：婚男們最重要的是體驗不同於妻子的那個身體。而婚女們則多是為了愛情，最重要的就是為了愛情，為了重新聽到愛情的聲音。——可以說，讓她們真正迸發出軌熱情的，就是愛情，隻有愛情，隻能是愛情。
區別如此本質，所以太多婚男出軌的豔遇建立在對出軌婚女的褻瀆之上，也因此婚女們寧可深藏著對愛情的渴望守著平淡的婚姻隔岸觀火，隻在內心做一個純粹的愛情理想主義者。也因此，我是那麼喜歡法國女作家杜拉斯的那句話：也許，女人就是殉道者。“也許，女人就是殉道者。”——愛情就是女人的靈魂，就是女人的道啊。
她的“如果”和她的“就”
大姑姑家的女兒A二十三歲那年和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男孩結束了一場姐弟戀之後逃到了鄭州打工，很快認識了老板的朋友，比她大二十歲，她最開始叫他叔叔。他是廣東人，在鄭州開著一家工廠，還經營著一家飯店，開著一輛奔馳，溫文爾雅，衣冠楚楚，風度翩翩。他第一次見她就如同寶哥哥對林黛玉初識般熟稔，道：“我在哪裏見過你的。”她很吃驚，但從此印象深刻。
他說他和妻子早就形同陌路，她帶著孩子仍生活在廣東，他是一輩子也不打算再回去了。他說在鄭州很難享受家庭的溫暖，便常到她的小屋蹭飯。他不吃自己飯店裏的佳肴卻青睞自己平淡的手藝，這讓她受寵若驚。在鍋碗瓢盆的交響曲中，他們的感情與日俱增，終於，她不再叫他叔叔。她愛上了這個男人。她知道這是不倫之戀，便選擇了逃離。然而身體逃了，心還在原處。她終於忍耐不住，給他打了電話，向他傾吐思念。他說他也喜歡她，隻是想到自己年齡大了，顧慮太多，才不敢向她表白。她痛哭失聲，說自己不在乎。再次相見，義無反顧，她把自己交給了他。再次相見，義無反顧，她把自己交給了他。歡愛之前，她羞怯地告訴他，這是她的第一次，請他疼惜。他用狂吻來傳達深情。
但是，第二天早晨，一切都變了。他冷若冰霜。因為沒有在床上看到元紅。她說這真的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不見得都得流血。他不聽解釋。他隻信最傳統的證據，雖然，他已經四十五歲，他距離自己第一次的時間已已經比她的年齡還要遙遠。
他們就此分手。也不得不分手。盡管她還愛著她。少女的廉恥讓她不敢糾纏。她隻有糾纏自己。她問上天為什麼要愚弄自己？為什麼讓她沒有元紅？為什麼要破她的美夢？有人說“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幸福，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無奈，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傷心，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荒唐”。他對於她，除了幸福，無奈，傷心，荒唐，都占全了。
“如果我有元紅……”A現在仍舊孤身一人，見我時便對我如此假設。我無言。想起二姑姑的女兒B。
B二十三歲那年遇到了一個英俊少年，她被他的帥氣迷惑，如飛蛾撲火般的奔向他。他們很快談起了戀愛，並定下了婚期，但比愛情更快出現的，是他的真相：約會時從來都是遲到者；她出差回來，行李過多，要他去接她，他不肯，說雪天路滑，他打不到車，不如睡覺；她催他結婚，他說沒有房子，除非她父母肯拿出一半房款……他被他的相貌慣壞了。任性，自私，狹隘，但她還心存僥幸，因為實在太愛他。男人都是孩子，沒結婚的男人尤其是。男人都是孩子，沒結婚的男人尤其是。她這麼想。或許，結婚後就會好些吧。於是，租房，裝修，買家具，訂花車，籌備婚宴，都是她一肩擔當。甚至拍婚紗照，也是她求著哄著，他才姍姍而至。新婚第一天早晨，他想吃廣式小籠包，她說自己太累了，讓他自己去買，他就生了氣，不再理她，一連四天，不和她說一句話。第五天，她對他說：離婚吧。
她說那幾天裏，她想明白了：一、她愛的隻是這個男人的臉。現在這張臉她已經看夠了，不再愛了。而他，似乎從來就沒有愛過她。兩個不相愛的人在一起是一場災難。是災難就該結束。二、如果為了父母，那就更該分手，因為兒女不幸，父母也不可能幸福。三、馬上離婚。越快越好。
現在，B已經再婚，生活十分美滿。
兩人年齡相仿，對感情的態度卻如此不同。我想：若是A遇到B的事，B遇到A的事，她們又會如何？B恐怕會對A的叔叔逃離得徹徹底底，而A現在多半不會和B的英俊少年離婚，她還會觀望，忍耐，甚至已經和他有了孩子。
當然，沒有如果。我的假設沒有意義。正如當初A的假設沒有意義：她有元紅來證明貞潔又能怎樣？他就會給她一個美好未來？我堅信：無奈，傷心，荒唐，這三樣，依然一個都不會少。一切發生都是必然。假設不過是自己給自己的空洞安慰，自己給自己的虛浮幻想，自己給自己的麻醉毒劑，自己給自己的一件皇帝新衣——假設再漂亮，事實仍是鋼鐵一般的堅硬、醜陋和冰涼。
幻化無常的人生裏，誰都有糊塗的時候。幻化無常的人生裏，誰都有糊塗的時候。糊塗不要緊，要緊的是糊塗之後能不能很快醒來。昨天是作廢支票，明天是無章證券，惟有今天才是有效現鈔。麵對已經鑄成的錯誤，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放棄“如果”，選擇“就”，做好當下的每一次選擇。如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