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虛,“就”是實。
“如果”是弱,“就”是強。
“如果”是閉眼做夢,“就”是動手修房。
一個沒有“如果”,隻有“就”。一個隻有“如果”,沒有“就”。我想,這就是B和A命運不同的根本原因所在。
紅帽子,綠帽子
因為和一位學姐買了同一家遊泳館的卡,最近便約著一起遊泳。遊著遊著便聊了許多往事。原來兩年前,她居然和丈夫差點兒離婚。——她暗戀上了另一個男人,記了本“暗戀筆記”,被丈夫發現了,說她給他戴了“精神綠帽”。
“不僅綠帽,還精神綠帽!”朋友笑。
這詞是夠稀罕的。我也笑。
這是個批發帽子的時代。高帽用來恭維,低帽用來遮掩,大帽用來逞威,皮帽用來鬥富,布帽用來示儒,紙帽用來敷衍,什麼樣的貨都有人要。因為人也本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各取所需。帽子亦有各種各樣的顏色:黑,白,金,銀,色彩最曖昧的,該是綠。
元明兩代娼家的規矩,是讓家裏的男人戴綠頭巾。逐漸在普遍意義上演變成出了象征不忠的綠帽。每天早晨,隨便打開一份報紙,都有婚外情的內容:妻子串娘家早回來一天;丈夫出差提前完成任務;手機裏的曖昧短信;襯衣上的不名氣息……都能成為海嘯前的潮水。電視劇裏俗濫的套子,卻一點兒不曾低於生活。出牆盛開的紅杏顯示著無論男女,總有人在戴綠帽或疑似綠帽。於是,原本充滿生機的正經顏色,染到帽子上,就成了不能啟齒的邪道,野勁,讓戴的人汗流浹背。當然,這是悶,這是窒息。當然,這是悶,這是窒息。不是暖和。
每一個戴綠帽的人,感受都不同,我大致分析了一下,類型也就幾種。一、以毒攻毒型。綠帽戴上了,沒辦法。但你既然讓我戴了,我也得讓你戴。這是最下等。二、揪帽就走型。惹不起,摘得起。當然,如果心裏還有那人,沒了帽子,露出歇頂,那肯定涼快得也可以,但無論如何保住了尊嚴,謂之中等。三、若無其事型。假裝不知道頭上有帽,隨其自然。相信有一天,風會把帽子吹下來。做到這種程度的,必須得有相當的功力進行自我忍耐、自我折磨和自我疏導,謂之中上等。
最上等的是什麼?
“我告訴他,如果我的暗戀真的是一抹綠,那他既可以看作一頂帽子,也可以看做一片樹葉。若是帽子,我走人。若是樹葉,那這片樹葉影響不了我情感的主幹。因為,日子久了,葉子會落,主幹不會。”當我問學姐怎樣解除了“精神綠帽”的危機時,學姐如是說。
“後來呢?”
“後來,樹葉落了,我們更好了。再後來,他說,如果我還想暗戀誰的話,可以先給他打個招呼,他可以向那人學習學習。”
真是一對聰明人。他們就該是最上等的那種。正常男女,誰的世界是衷情到底,一枝獨秀?我不信。總要有些許誘惑,總要有斜眼旁溜,這都應屬“正常損耗”。隻要主杆沒枯,就別把岔出去的那抹綠做成帽子,親手把婚姻打壓死。然後——還要做帽。做一頂大紅帽,蓋住那抹綠,讓它缺氧,凋零。紅帽的布料當然該是:理智,信任,寬容,諒解——真誠遼闊的胸懷。縫製的技巧則隻有一樣:細密的,紮實的,愛。縫製的技巧則隻有一樣:細密的,紮實的,愛。
隻要有了這頂大紅帽,任憑以後的路上遇到多少大灰狼,也不用怕。
陽光照耀之地
這部老電影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郎心如鐵》。一個“郎”字,馬上就把自己擺到了“妾”的位置,哀怨的口氣,尤有不舍和依戀,甚至還有一些些的欣賞和讚同,似乎是在說:這真是個狠心的男人啊。不過,在這個情形下又能讓他怎麼樣呢?也隻有狠下心才更像一個男人啊。——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傳達的是一種畸形的受虐狂的心理。而《陽光照耀之地》則儼然一派光明正大的倫理片的神情,是要審判犯人的樣子。
那就讓我們來審判吧。
一個偶然的機會,貧窮的鄉下青年伊斯曼喬治在旅館邂逅了讓他的姓氏榮耀某個城市的同宗叔叔——我們姑且稱之為大伊斯曼,叔叔提攜他,說會給他機會。他便來到了城裏,想要在這裏謀得一個不同於鄉下的前程。說是前程,其實目標是很節儉的,不過是想找到一份工作。影片的開始,是喬治在公路上攔車,一輛又一輛車過去,沒有人給他停下。他回首看著廣告牌上的美女。然後,有車了,是一輛破舊的卡車——這真是一個富有意味的開始,充滿了象征。喬治的神情是愚蠢的——貧窮的人往往顯得愚蠢,因為沒有機會,一有機會就緊緊抓住,因而顯得愚蠢。貧窮的人往往顯得愚蠢,因為沒有機會,一有機會就緊緊抓住,因而顯得愚蠢。
在叔叔家等待職位安排的時候,他碰到了讓他心醉神迷的社交明星安琪拉。安琪拉由年輕時的伊麗莎白泰勒主演,那時的她居然頗有幾分青春時的赫本之風:蜂腰翹臀,眉目生輝,真是絕色。當然安琪拉對他是沒有時間看一眼的。他在堂兄漫不經心的指派下到叔叔的家族企業開始了工作。原以為會獲得一個很好的職位,沒想到堂兄讓他到了書籍包裝車間,從最一般的流水線工人開始做起,而且在他上崗之前鄭重警告他:你姓伊斯曼,所以要特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尤其不許和企業裏的女工亂搞。這是需要特別注意的一點。——可見堂兄曾經目睹了多少類似的故事,也可見這個故事有多麼老套,或者說有代表性。
但青春的寂寞不是靠清規戒律就能夠約束的。但青春的寂寞不是靠清規戒律就能夠約束的。他很快和在同一流水線工作的女工艾麗絲戀愛了。兩人一起看電影,偷偷約會,艾麗絲顯然對喬治的未來有一定的預見,在喬治心灰意冷的時候,她讓他有信心,說因為他的姓氏,他目前的狀況不過是一種過渡而已。——說這話的時候,她全然沒有想到自己,自己也會是喬治的一種過渡。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出奇的天真,總以為自己是個例外。兩人就這麼好了,喬治的夢中情人是安琪拉,但因為安琪拉是如此遙遠,艾麗絲是如此切近,他當然不會舍近求遠。雖說男人們一般都是有野心的,可奇怪的是他們常常也是這麼實際,隻吃唾手可得的蘿卜白菜,對隔幾張餐桌的山珍海味也就是滿足於看看而已。
正如艾麗絲所言,伊斯曼的姓讓喬治的命運不久就做了改變,大伊斯曼去視察工廠,發現喬治工作得如此努力地位卻如此低微時頓感自己的疏忽,於是喬治被調了職位,並被允許偶爾出入伊斯曼家進行社交,他得以重逢安琪拉。安琪拉對他有了興致,因喬治和她認識的那些紈絝子弟都不一樣。他沉重,靦腆,憂鬱,內斂,而她呢,則是典型的比較健康的千金小姐的脾性:明朗,調皮,好奇,任性。她喜歡上了他,他被這好運擊中,一時間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他的慌張和局促在她的眼裏統統變成了質樸和純真,她對他越發有了好感。兩人擁抱起舞的時候,他們兩個滿臉的神情都是在做夢——卻是不一樣的夢。喬治的夢是沉醉在天堂的飄緲,安琪拉的夢卻是腳落大地的踏實。而在那間廉價的出租房裏,艾麗絲等他已經也等得入了夢,她給他精心準備了生日蛋糕,他卻連個電話都沒有打給她。她等了三個小時他才匆匆趕到,她直言不諱地問他:“你是否不想再見我了?你已經開始往上爬了?”這幾乎說中了他的心病,他心虛地去抱住她。——他還是那麼稚嫩,不敢用道義的眼睛內窺自己,隻好抱住了這個已將身心付給自己的女孩。我想此時他心中一定是懊悔的,他想剛入廠時堂兄的警告真是對啊,真是不能和企業裏的女工亂搞啊,搞著搞著就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