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郎舅私心占好運 扶倩巧笑作令官(2 / 3)

惲淡故意開玩笑提醒道:“三爺,您可輕點兒,別把艾窩窩拍扁了!”說罷,嘿嘿笑將起來。

艾公子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吃吃地道:

“小、小意思,是、是跟老……師們……學的。老、老師……一時大、大意了,學生才、才和了!嘻嘻……”

隻有戴昭儀,什麼都沒看出來,附和在裏麵,有說有笑,自得其樂。

張能看到公子發了利市,連忙上茶奉承道:“公子今兒一開張,就什麼也擋不住了。上回在莊和縣衙門,打了三個通宵,公子都贏得不耐煩了。這回到京城,就是來會高手的。”

惲淡洗著牌,微笑道:“你們公子,是有真功夫。開頭輸兩把,看看風頭。這把才露真招兒。別的不吊,單單吊一張‘東風’。三爺手上還有一對,這絕張兒,還真吊著了。你們主仆二人可真有能耐!”

張能忙道:“全靠惲爺栽培!全靠惲爺栽培!”

戴昭儀腆著個大肚子,連洗牌也感到十分吃力。忙道:“喝酒的不認醉,下棋的不談輸,打牌的隻要和。我是天生三不管,逢場做戲,圖個熱鬧罷了。我平生就喜歡交漂亮朋友。難得諸位看得起我,別的不夠格,補個三缺一,還是能夠勝任的。”

王捷三慢悠悠洗牌道:“佛貼一臉金,人貼一顆心。雖說是在牌桌上,大家都是玩票,圖個興致。不在輸贏,這才能合得來呢……”

惲淡聽他話中有話,停住手忙道:“三爺是什等樣人?錢串是往下提摟著的,拿玩票當飯吃。三爺是鐵帽子王府福晉親兄弟的大舅老爺。俗話說,娘親舅大,王大舅在織造曹府,說話算話,從來都是響的。”

戴昭儀和艾公子聽了,都肅然起敬。每個字兒也都像錘兒打在銅鍾上一般,作響。

惲淡接著又對戴昭儀和艾公子道:“我看兩位不但手麵寬,前程也大。秋後,艾公子高中,過不久,宏文兄捐了班,到那時,我惲某人為二位牽馬墜鐙也榮幸。”

戴昭儀忙道:“清風兄言重了,言重了!我戴昭儀還指望清風兄尋門路,開窗戶呢。”

艾公子也連忙道:“我、我新來,乍……乍到。京、京城這……大、大地方,我算、算老幾?幸、幸而諸……位前輩不、不見外,我才……能和諸、諸公不、不分彼此……”

王捷三不耐道:“來吧,來吧,打牌吧!彼此不要客氣了。劉仲溫老法師那兒,還要請艾公子給引見引見呢。”

艾公子忙道:“好說,好……說!”

戴昭儀道:“擇個吉日,鄙人下帖子,請三舅老爺賞光,到舍間便酌。三舅老爺一定要賞臉!艾公子和清風兄作陪。客氣話兒,我也不說了,快打牌吧!嘿嘿……”

四人又打起牌來。

曹霑住在福彭院內,除早晚和福彭去上房向福晉、王爺請安外,吃飯都不和姑姑在一起了,也不那樣容易見到了。整個王府,也不像以前那樣熱鬧了。

有一天,福彭一早又被召進宮了,曹霑單獨去向姑姑、姑父請安,出來遇到福壽,急忙迎上前去叫了一聲:

“二表哥!”

誰知福壽對他翻了翻眼睛,就像陌生人一樣,半天才說出一句:“你來了。”便掀開門簾進上房去了。

曹霑看著他沒有什麼變化的背影,被門簾遮住,心中著實不是滋味兒。

回到屋裏,雙燕覺出來他不高興,便問道:“怎麼了?”

曹霑道:“雙燕姐姐,我怎麼覺著這兒不像以前那樣了。除了大表哥,怎麼都變了?”

雙燕歎口氣道:“這也難怪,福晉病了一年多,過去的公公、丫鬟,也都換了,大家都不熟識,可不就沒有以前那個熱乎勁兒了。”

“……”曹霑順手拿起一本書,坐在桌前一語不發。雙燕見他要看書,連忙為他沏了一杯碧螺春,便悄悄進裏屋去了。直到福彭從宮中回來,整個屋子轟響著福彭大嗓門時,曹霑才又高興起來。

…………

曹霑到北京,被過去同窗們知道了,今天有這個請,明天有那個約,加上福彭在大婚前要撒野一番,帶著曹霑到處去耍。

韻華小五爺,為了向福彭討好,搶著為曹霑接風。早在後海的太白樓訂了酒席,約了一些閑散公子,紈袴子弟,準備鬧酒行令,送鉤射覆……大大熱鬧一番。

福彭換了便服,騎了一匹棗紅馬,把平常自己騎的那匹銀澱驃,讓給曹霑騎。帶著來喜和耕雲,在後海下了馬,和曹霑一路說笑著,向太白樓走來。

這太白樓飯莊,西鄰“臚蓴齋”,東邊便是“帽兒蔣”,接著便是“金家靴”。這金家靴門前的招幌,掛了個特大的靴子,大靴子下麵還掛了一大串兒奇形怪樣的小鞋兒。那個“帽兒蔣”旁邊,又是“車把式”、“轎兒李”……

曹霑看了,饒有趣味,腳下便放慢了。

齊慎修在酒樓上看見福彭和曹霑,回頭對眾人道:“來了,來了!說好午時,他表兄弟二人這會兒才來,首先罰酒三杯!”

韻中聽見他們來了,忙搶下樓去,將福彭、曹霑迎了上來。眾人一陣哄鬧。

曹霑看到大家比以前都長高了,尤其是白俊生,長得人如其名,急忙上前拉住,挨著他坐下,談將起來。從談話中,才知鐵英哲隨父親放外任,離開京城了;白俊生自己正在準備秋試。

二人正談得高興,隻聽一個沙嗓子叫道:

“曹霑兄,今兒大夥兒是專為你接風洗塵,你怎麼拋開大夥兒,就愛上白俊生了?來、來、來,先罰你一杯!”闞德端著一杯酒,邊走過來邊道,“這頭一個接風,讓小五爺搶去了,下一次由在下在‘會仙居’為曹霑兄洗塵,除今日在座的都請奉陪外,在下還要請一兩位助興的……嘻嘻……嘻嘻!”

福彭哈哈大笑道:“闞德兄為曹霑接風,何消到‘會仙居’?到‘高老莊’才正台式呢!”

眾人一聽,再看到闞德不但未長高,反而更往橫裏去了,不由都大笑起來。

闞德紅臉道:“這麼說來,福彭兄為令表弟接風,卻要請到‘粵秀酒家’囉!”

福彭興致極高,大聲道:“對極!南國生紅豆,紅豆寄相思。我請曹霑,要在紅豆樹下設宴,即使再被杖責,也心甘情願!”

大家又都笑了起來。隻是韻華反而紅了臉,暗恨闞德不知趣。

闞德也被奚落得答不出話來,隻有“嘻嘻”傻笑的份兒。

這時,小五爺的跟班進寶,匆匆跑了進來,在韻華耳邊低低說了兩句。韻華眼睛一亮,對眾人道:

“諸位,請看誰來了?……”

話音未落,進寶快步走至門口,將簾子掀起,隻見鄭雙卿和王寶珊兩人相偕,款款走上樓來。

曹霑歡叫:“鄭雙卿!”第一個迎了上去,拉住他的手不放。

鄭雙卿也意外高興道:“爺什麼時候來的?”說罷,用眼瞟了一下小五爺,請了安,又道:

“怪不得小五爺非要我們來一趟呢,原來是爺來了。”

王寶珊也捏著嗓子道:“都是小五爺,要早告訴吾們呐,吾們說什麼也可以早來一會兒。”說著,乜斜瞅了韻華一眼。

韻華得意道:“要早告訴你倆,哪有這會兒的樂趣呀?”

曹霑連忙拉他二人入座,闞德也挪動身軀讓座。見鄭雙卿和王寶珊一邊一個挨著曹霑坐下,便又叫起來道:

“珊珊,快到這邊來坐,別有了新歡,就忘了舊好了!”

曹霑不由皺起眉來。

王寶珊道:“看德爺說的,不是為霑爺接風呢嗎?”一眼看到那邊的福彭,忙起身請安道:“沒想到小五爺也來了。隻顧和霑爺說話兒,都沒瞅見您。”

鄭雙卿也忙站起來向福彭請安道:“沒想王爺今兒穿了便服,差點兒沒認出來。”

齊慎修微笑道:“可見你們是隻認衣裝不認人的。”

剛好跑堂的托著盤子來上菜,韻華忙舉杯道:“來來來,閑話少說,讓咱們為曹霑兄洗塵幹杯!”

白俊生道:“今日歡會,不可無詩。”

齊慎修道:“你還沒吃,就泛酸了。這個時候,不樂個痛快,讓人去學李長吉,抽把著臉子喝苦酒,有啥意思?作不好,又貽笑大方,豈不煞風景?還不如來分曹射覆,隔座送鉤呢。”

福彭道:“你這個主意更餿。還不如叫酒家抱個醋壇子來,咱們玩投壺,豈不更古更雅?”

大家聽了,都不由大笑起來。

曹霑道:“我看,咱們來玩一些人人都會,又不傷大雅的吧,太古雅了不好辦,誰也摸不清那些規矩。”

韻華忙道:“有理,有理,就請曹霑兄出個題兒,我們來破吧?”

曹霑道:“我也沒什麼好主意,還是請小五爺出點子好。”

眾人也道:“對,對!不是主客,便是主人,反正由你倆出題兒。”

韻華道:“諸位既要我們倆出題兒,又要雅俗共賞,人人可作,莫如來個‘擊鼓催花’如何?”

大家聽了,都道:“好!這個誰都能插上手來。”

闞德沙嗓子問道:“可是,誰做令官?”

福彭道:“這好辦,要扶倩來!誰不知道這姑娘?她是從不陪酒的,專做令官。曹霑,把扶倩姑娘請來,也讓你見識見識。你往這邊坐坐,空出個位子給她。”

曹霑聽了,連忙叫好。

韻華立即要進寶傳下話,請扶倩帶家什來行令。

不一會兒,飯莊老板陪著扶倩來了。老板跟在扶倩後麵,還有兩位打下手的姑娘隨著。

那扶倩,並不抬眼瞧人,隻是對席麵行了個萬福。對誰也不正眼瞧一下,但卻把誰也都看到眼裏了。

老板對她交代後,向大家討好請安,連忙像個大蝦似的彎著腰兒退出去了。

扶倩道:“諸位爺賞臉,命我前來當令官兒。可有一句話說在前頭。常言道:酒令大過軍令。我的鼓音停在哪位爺那兒,哪位爺就得喊一句叫賣聲出來,然後念一句古詩,底、麵兒要相合。對不上的,甘心受罰。我在這兒,先告個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