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功夫修養心身(2 / 3)

曾國藩重視以儉養德。為了維持生計,他也曾經向他人借過錢,但是,借錢的辛酸使他嚐到了人情冷暖,也使他更加堅定了自立自強的決心。他告誡兒子說:“受人恩情,當為將來報答之地,不可多求人也。”他認為,如果一個人持身節儉,偶爾向別人借一次錢,別人會鼎力相助。但是一個人如果為人奢侈,以致用度不足,就很少有人願意借錢給他,還會被人輕賤。生活奢侈,會刺激自己的物欲,這不僅會破壞自身形象,也會在欲望的泥潭中越陷越深,難以自拔,不利於自立自強。

曾國藩的節儉並不是要省幾兩銀子,最重要的是要保持一種良好的品德,養成一種自立自強的作風。他不愛錢,不斂錢,不聚錢,直到去世時,家中僅有一萬多兩銀子。他想保持勤儉風氣,使兒女們能自尊自立,以免養尊處優,喪失努力進取的動力。

4 戒除惡習,克服弱點

宦海風波,仕途通塞,因為個人能力或性格的問題而遭遇坎坷與打擊,在所難免。曾國藩認為,如果一個人沒有戒除不良習氣的決心與勇氣,就不能夠擔當大任,所以,置身官場,應該注意自己的習慣,力戒自身惡習,警惕自己的弱點。

雖然一個人的性情與品性是很難改變的,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中庸》中這樣說:“天命之謂性。”品性似乎是天定的,因此一般不容易改變,多年的積累與沉澱已經把一個人的性情牢牢地定格在那裏,因此,人的性格和飲食男女之性,是不容易發生改變的。

《中庸》中提到的“天命”之性,沒有善與不善之分。但是,人在後天的環境中受到極大的影響,性情逐漸發生改變,才有善惡之分。因此,人的性情與品格既有天命的成分,也有後天的影響因素,這樣,對於受後天的影響而形成的品性是可以改變的。

既然人的性情與品格可以改變,那麼對於食色之性也可以改變。雖然食色之性沒有善惡之分,卻有適度與否的問題,如果不適度就會影響人的身體,這是一種習慣,人的性格、品性在很大程度上與後天環境中的習慣有關。

曾國藩初到京師,隻是一個凡夫俗子,無任何特殊之處。他每天的應酬特別多,這並不是說他的官職做大了,而是他把這種應酬作為一種消遣時光的方式。

道光二十年(1840)四月,曾國藩經過深造,以第二等第十九名留在了翰林院。這一官職深得好多人的羨慕,因為,中國傳統的做官之道是重中央輕地方,雖然在中央做官,所受的俸祿並不一定就要比地方的高,但是卻有好多機會去結交朝中大臣,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了靠山或者有人提攜,自己的前途就寬廣一些。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中央做官,屬於“天子近臣”,如果一個人有能力、有才華,就會有脫穎而出的機會,也會有升官發財的機會,而在地方做官則不然。

在翰林院做官,曾國藩“本要用功”,但“日日玩憩,不覺過了四十餘天”。他每天在吃酒、讀書、閑侃中度過,他這樣感歎道:“餘皆怠忽,因循過日,故日日無可記錄。”因此,他常常在日記中“檢討”自己,但每天卻重複著這樣的生活。他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不能自察自改這種品行,就會沉迷其中,不思進取,也成就不了一番大事。對於翰林院的官員來說,讀書養望、切磋交往是“本職工作”,本無可厚非,但是每天在消遣中度日卻養不成經世的韜略。

道光二十二年(1842)十月的一天,曾國藩讀了《易經·損卦》後,就出門拜客,白天會客,慶賀他人生日,晚上欣賞昆曲,直到深夜才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家中。在當天的日記中,他寫下了自己的自責。他在“檢討”自己的同時,還在告誡自己力戒不良習氣,他不斷反省自己,他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寫此冊而不日日改過,則此冊直盜名之具也。既不痛改舊習,則何必寫此冊?”

曾國藩認識到“往來征逐”就是浮躁所致,雖然他可以強迫自己靜下來讀《易經》中的《旅卦》、《巽卦》,但是由於心浮氣躁,卻一無所得,甚至連“白文都不能背誦,不知心忙什麼。丹黃幾十頁書,如勉強當差一樣,是何為者?平生隻為不靜,斷送了幾十年光陰。立誌自新以來,又已月餘,尚浮躁如此耶!”他也仔細分析其中的原因,發現隻有減少往來,才可以“漸改往逐之習”。因此,在以後的日子裏,就把自己的空餘時間盡量放在讀書上,以此來約束自己,達到自戒。

曾國藩的妻子歐陽氏身體較差,經常患病。一次,曾國藩參加進士同學的團拜,他所拜之家大都鍾鳴鼎食、姬妾如雲,這使他“大開眼界”,他的“喜色”之心油然而生,東張西望,頗失大雅。他在日記中這樣寫道:“是日,目屢邪視”,“恥心喪盡”。

熱鬧非凡的一天結束了,晚上當他回到家中,有些惶然不適。妻子正在鬧病,而且呻吟不斷,使他情緒很亂,“入夜心情不暢,又厭聞呻吟聲”。白天所見的佳麗美景與晚上病榻上妻子的呻吟之聲,這種明顯的反差使他實在無法忍受。此時,他的全身都為私欲所填塞,不能靜下心來讀書研究,因此理學功夫大減,每當聽到別人談論理學,便感到隔膜不入,於是,他感到後悔莫及。

後來,吳竹如來到曾國藩的寓所與他談論理學,並談自己的體驗,認為舍“敬”字別無下手之方,總以嚴肅為要。曾國藩聽後,覺得很有道理。他明知應該從“敬”字處下手為緊,他自己也承認,“有用之歲月,半消磨於妻子”,三月初二日,“日中,閨房之內不敬。去歲誓戒此惡,今又犯之,可恥,可恨!竹如來,久談。久不克治,對此良友,但覺厚顏。”他說自己“明知體氣羸弱,而不知節製,不孝莫此為大”。曾國藩的此種“不敬”很快得到遏製,他逐漸成為一個詼諧而不失君子形象的人。

為了將來能有所作為,他嚴格控製自己的情欲,甚至對於夫妻間正常的情感交流也有很大約束。按照儒家的思想,“食色,性也”,但曾國藩認為,人的私欲、情欲一旦膨脹就會一發不可收,終會妨礙大事業,因此,他堅決不納妾,嚴格自律自己的生活作風。與同時代的封建士大夫相比,這是他品格的突出之處,一般人是很難做到這樣的。

為了戒除自己的不良習慣,實現“澄清天下之誌”,曾國藩對自己提出三戒:吃煙(鴉片)、妄語、房闥不散。他以“三戒”嚴格要求自己,後來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認為吸煙會對人的精神造成不利影響,應酬太多,難以集中精神做事,就會出現差錯。他說:“精神要常令有餘,做起事來才能精氣十足而不散漫。”他還說:“說話太多,吃煙太多,故致困乏。”曾國藩把初次戒煙喻為嬰兒斷乳,形象地說明了他對吸煙的溺愛及戒煙的痛苦。因此,剛開始戒煙時,他經常找朋友們下棋、聊天,以此來打發難熬的時光。

曾國藩不僅有此“三戒”,其實還有“一戒”,就是戒圍棋。他早年就有弈棋的愛好,與好友聚在一起,大家往往要弈棋幾局,然後再飲酒暢談。但是,下棋須精神貫注,因此很耗心血。曾國藩決心戒掉圍棋,但幾次欲戒也戒不成。

曾國藩有自己的興趣與愛好,比如,聽戲或者去琉璃廠逛街、購書買紙等,除此之外,在“正業”之餘,他也讀點《綠野仙蹤》、《龍威秘書》之類的書。但是,戒除下棋的嗜好使他傷透了腦筋,他認為“溺情於弈”不僅有礙於進德修業,而且頗耗精力,他講究養生之道,身體略感不適,便決定戒棋。忍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下棋,可是最終沒有戒掉。以後,無論是在軍旅還是在總督任內,圍棋仍然是他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每日必下一二局不可,直到他去世。曾國藩做事一向有恒心,但是卻戒除不掉下棋,走不出“圍城”,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何至於此。其實,圍棋是一種緩解緊張精神的“轉移法”,他長年殫精竭慮於軍事謀略和仕宦瑣事,當然是必須有轉移注意力的渠道才能得到片刻休息的。

能否做到自律是一個人能否成功的最為重要的性格因素之一,克己修身可以使人的意誌變得堅強,保持良好的作風以及高超的技術,還可以建立良好的人際關係。做到克己修身,就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樣才能達到“得道多助”,否則“失道寡助”。曾國藩深明此理,因此,他處處嚴格要求自己,非常重視“修身之道以律己,以身垂範而教人”。曾國藩勇於改正自己的不良習氣,從而使自己的品性得到不斷完善。

關於如何防止人生和事業的失敗,曾國藩提出了戒“傲”戒“惰”。他說:“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敗;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傲’字致敗。吾因軍事而推之,莫不皆然。”因此,他告誡自己要戒“傲”戒“惰”。曾國藩發現“憤激愈久”與“得意愈久”,都有可能產生傲氣,因此,自古德厚修深者都把“戒傲”作為自己人生修養的必修課,而他將“戒傲”作為自己終身的修養。

他在給四弟的信中這樣說道:

“吾人為學最要虛心,嚐見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動謂人不如己,見鄉墨則罵鄉墨不通,見會墨則罵會墨不能,既罵房官,又罵主考,入學者則罵學院。平心而論,己之所論詩文,實亦無勝人之處;不特無勝人之處,而且有不堪對人之處。隻為不肯反求諸己,便都見得人家不是,既罵考官,又罵同考而先得者。傲氣既長,終不進功,所以潦倒一生而無寸進也。”

他認為,儒者和為將者的傲氣最重,而他自己恰好既是讀書的儒者,又是帶兵的將領,因此,戒除傲氣是曾國藩窮盡畢生之意誌而力戒的。他在家書中就多次談道:

“餘平生科名極為順遂,唯小考七次不售。然每次不進,未嚐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己試場之詩太醜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當時之不敢怨言,諸弟問父親、叔父及朱堯階便知。蓋場屋之中,隻有文醜而僥幸者,斷無文佳而埋沒者,此一定之理也。”

由此可見,曾國藩對於戒除傲氣可謂謹小慎微。

曾國藩在仕途上可謂官運亨通,仕途通達,十年之中連升十級,並在京師贏得了較好的聲望,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會趾高氣昂,洋洋得意,但曾國藩卻以“深愧自己試場之詩文太醜”而自謙,由此可見他對自身修養的重視,以及他“戒傲”的決心。

雖然他戒傲如毒,防之甚嚴,但是帶兵打仗,他也有過因勝而傲、因傲而敗的經曆,親身驗證了“驕兵必敗”的說法。他由此認識到,傲氣極易滋生,極易失控,因此更要時刻小心提防。除此之外,他認識到“傲”也可使一個大的家族迅速衰敗,曾氏家族具有遠見之明,很早就教導自己的子孫後代力戒傲氣,曾家對於傲氣的警惕不亞於對毒蛇的驚悚。

曾國藩不僅要求自己“戒傲”,還勸勉其弟“戒傲”,他多次寫信勸諫家人。在給四弟曾國藩的信中,他這樣說:

“弟言家中子弟無不謙者,此卻未然,餘觀弟近日心中極其驕傲。凡畏人,不敢妄議論者,謙謹者也;凡好譏評人短者,驕傲者也。弟於營中之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樹堂諸君子,弟皆有信來譏評其短,且有譏至兩次三次者。營中與弟生疏之人,尚且譏評,則鄉間之與弟熟識者,更鄙睨嘲斥可知矣。弟尚如此,則諸子侄之藐視一切、信口雌黃可知矣。”他還寫道:“傲為凶德,惰為喪氣,二者皆敗家之道。戒惰莫如早起,戒傲莫如多走路,少坐轎,望弟時時留心戒傲。如聞我有傲惰之處,亦寫信來規勵。”

曾國藩還告誡兒子:雖為“世家子弟”,但要牢記“極力去傲惰二弊”,在兒子赴科考時,一再叮囑兒子進場前“不可與州縣來往”,“不可送條子”,這就是這位堂堂的一等侯爵所擔心的。

曾國藩認識到,懶惰乃人生之大敵。他的一生可謂戒惰如仇,在給諸弟的家書中,他這樣寫道:“唯兄弟俱懶,我以有事而懶,六弟無事而亦懶,是我不甚滿意處。若三人俱勤,則氣象更興旺矣。”在他的日記中,有很多是關於告誡自己要力戒懶惰,在他的家書中,也有許多是在警示諸弟和子侄務必要戒除“惰”習。

戒惰是曾國藩修身智慧的又一體現,戒惰如仇、勤勞不懈的習慣貫穿了曾國藩的一生。在給陳俊臣的回信中,他這樣寫道:“鄙人近歲在軍,不問戰事之利鈍,但克一己之懶惰。”在複葛章山的信中,他也寫道:“國藩生平,坐不敬、無恒二事,人年五十,百無一成,深自悔恨!”他還說:“人生唯有常,是第一美德……年無分老少,事無分難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種樹養畜,日見其大而不覺耳。”

無論是在京師還是在軍中,曾國藩都堅持黎明即起、深夜方息的習慣,不僅如此,他還嚴格要求部下也都這樣做。在軍中,他早起有定時,即使在戰爭時期也不例外。他還規定,每頓飯都必須等幕僚到齊方才可以開始,差一個人也不能動筷子,以此來督促部下戒掉睡懶覺的習慣。

他還經常勸導諸弟和子侄要戒除惰性,勤奮讀書,並且不要脫離勞動。他的弟弟、子侄們謹記他的教誨,平時在讀書之餘,也經常拾糞、下田,保持了耕讀之家的優良傳統。

對於內眷、女兒、兒媳等,曾國藩也從不姑息,同樣嚴飭勤勞。他規定:“新婦始至吾家,教以勤儉……”他要求內眷養成不染官家習氣、勤勞而不閑逸的精神,至今仍然有著鮮活的生命力。

曾國藩重視自身的修養,力戒不良習氣,這不僅是他的處世智慧,也是他的為官之道。

5 勇於改過,不斷自省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關鍵是麵對自己的錯誤時,懷著何種心態。能夠勇於改正自己缺點的人,就是明智的人,克服了缺點,就相當於戰勝了自己,這樣才可以不斷完善自己,也可以在險惡複雜的環境中,求得生存與發展的機會。

“求過”是積極地發現自己的過錯,並且勇於改正錯誤,而好多人總是自我感覺良好,隻看到別人的缺點,而發現不了自己的缺點,這種人永遠不會有進步的時候,隻會固步自封。正視缺點和不足,並設法克服並改正,這樣才會有所突破,曾國藩就是這樣做的。他提出了“悔缺”之道,即不斷地反省自己的缺點與過錯,然後堅決徹底地改正。

曾國藩的性格發生過多次轉變,在現代人的眼中,曾國藩似乎是一位手執羽扇、不苟言笑之人,總是一副寵辱不驚的君子形象,這隻是他成熟時期的性格表現。其實,他早期的個人修養也並非如此深厚,相反,—遇不順心的事情就勃然大怒,脾氣性格很不穩定。他早年善於言談、愛出風頭,“言多尖刻,惹人厭煩”。他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認為,知過即改,從善如流,對一個人的修身養性至關重要,因此便下定決心改變這種性格,但是卻屢有困難。

有一天,好友竇蘭泉來拜訪曾國藩,兩位學人商討理學,然而曾國藩並未真正理解竇蘭泉所說的意思,即開始妄自發表見解,“詞氣虛矯”。“與人談理”本來是一件增益學業的事情,但是他這一行為卻使人十分尷尬,結果適得其反,事後曾國藩指責自己:不僅自欺,而且欺人,沒有比這更厲害的了。由於不誠實,所以說話時語氣虛偽強辯,談文說理,往往文飾淺陋,以表示自己學理精湛,這是一種虛榮心的表現。

曾國藩意識到了自己的毛病,表示一定要悔改,可又身不由己,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幾日後,朱廉甫前輩與邵蕙西來訪,這二人都是如孔子所說的正直、見聞廣博的人,尤其是朱廉甫前輩屈尊來訪,確實難能可貴,但是曾國藩故伎重演,說了許多大言不慚、沽名釣譽的話,過後他非常後悔,可是說出去的話如覆水難收。

1842年十一月的一天,曾國藩先是到岱雲家為其母拜壽,本是喜慶之事,曾國藩卻出言不慎,結果弄得氣氛十分尷尬。隨後他又到何子貞家,不久又到岱雲家吃晚飯,“席前後氣浮言多”,與湯鵬討論詩文,“多誇誕語”。晚上回家,他非常後悔,內心經曆了激烈的折磨與爭鬥,給自己約定法章:大凡往日遊戲隨和的人,態度不能馬上變得孤僻嚴厲,隻能減少往來,相見必敬,才能漸改爭逐的惡習;平日誇誇其談的人,不能很快變得聾啞,隻能逐漸低卑,隻有少言多聽、慎思,才能力除狂妄的惡習。

在1842年2月的日記中,他這樣寫道:“一切事都必須每天檢查,一天不檢查,日後補救就難了,何況修德做大事業這樣的事?湯海秋說:‘別人道德行為比我高的我得找到自己不足之處,與抱怨者相處而能保持心情平靜,就可以算是一個君子了。’”

曾國藩的父親看到兒子身上的確有不少毛病,便給他寫信提醒他多加注意,曾國藩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大人教以保身三要:曰節欲、節勞、節飲食。又言凡人交友,隻見得友不是而我是,所以今日管鮑,明日秦越。謂我與小珊有隙,是盡人歡竭人忠之過,宜速改過,走小珊處,當麵自認不是。又雲使氣亦非保身體之道,小子讀之悚然。小子一喜一怒,勞逸屙癢,無刻不縈於大人之懷也。若不敬身,真禽獸矣。”父親的信對曾國藩的觸動很大,但是在以後的不少歲月中,他仍重蹈覆轍。

1843年正月,曾國藩的兩位同年來看他,飯後,下人有不如意事,曾國藩大發脾氣,忿不可遏,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決心,雖然友人多次勸阻,他仍然肆口謾罵,肆無忌憚。事後,曾國藩很後悔,又檢討自己。

同年正月,湖廣籍的舉人同學在文昌館舉行團拜,曾國藩當時主持會館事宜,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他都應盡力招待好昔日的同學,但“陪客時,意不屬,全無肅敬之意”,他自己也承認怠慢了同學,並且“憂悔並生”。

曾國藩一心想要檢討自己,他改過心切,卻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有意與朋友們疏遠,認為保持一定的距離,不經常交往,就可以增加幾分敬意,但是這樣就有一種不合群的表現。吳竹如開導曾國藩說,交情雖然受天性投緣的影響,但是好多種情況下,交情也是由人力所決定的,所以,人能勝天,不要把一切“歸之於數”,如知人之哲,友朋之投契,君臣之遇合,本有定分,然亦可以積誠而致之。

曾國藩深受啟發,他認識到自己性格中的缺欠,開始有意識地調整。從此以後,在處事待人方麵,他日漸成熟,逐漸地改掉了自以為是的毛病,與人交往時,他懂得給人留麵子,削弱自己的鋒芒。與此同時,他堅持寫作《治心經》以懲戒不好的習氣,並且告誡自己盡力改正。

對於自己的言行,他不僅逐日檢點,而且事事檢點,嚴格要求自己。曾國藩的這種檢點思想紮根於深厚的文化傳統的自然秉承中。孔子就說過“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孟子也是一個善於反省的大師,曾國藩最服膺於他,表示“願終身私淑孟子”。孟子是從別人對自己行為的反應中來反省的,他最著名的方法就是“反求諸己”。除此之外,曾國藩認真鑽研的程朱理學也強調“正己為先”。因此,承襲文化傳統的曾國藩嚴格要求自己,把“逐日檢點”自己視為事關進德修業的大事。

曾國藩的一生是在日日嚴於自律中度過的,他對自我反省和批判嚴厲而苛細,如針如刺,直指心靈中最漆黑的部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和局限,每個人都會犯錯誤,不同的是所犯過錯的大與小,多與少。《周易》說:君子“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尚書》也說:“改過不吝。”

因此,過錯是難以避免的,人們要有過必糾,有錯必改。曾國藩認為,知己之過失,毫無吝惜地承認並且改正它,這是最難得的。注重頤養德性的人,會經常不斷地洗滌自己所犯的過錯,並且常常反省、告誡自己勇於改過,這樣才會使自己不斷走向完善。豪傑之所以是豪傑,聖賢之所以是聖賢,就是因為他們能夠坦然地麵對自己的過錯,並且可以積極地去改正,內心求得安樂,省得多少糾葛,多少遮掩,還有那掩飾裝點的醜態。

在經曆了多次磨難後,曾國藩的性格漸漸走向完善,為人處世方麵也變得圓通,尤其是在鹹豐八年再次出山後,他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在此期間,他經曆了多次成敗勝負的考驗。

曾國藩認為,人的欲念太重,過分追求某些東西,就犯了通病,即“忮”心、“求”心。“忮不常見,每發露於名業相類、勢位相近之人;求不常見,每發露於貨財相接、仕進相妨之際。”將欲造福,就得先去“忮”心,所謂“人能充無欲告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將欲立品,就得先去“求”心,所謂“人能充無穿逾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因此,他說:“餘於此二者常加克治。”但是他認為自己仍然沒有將這二者清掃幹淨。

曾國藩說:“人必中虛,不著一物,而後能真實無妄。蓋實者,不欺之謂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別著一物,心中別有私見,不敢告人,而後造偽言以欺人,若心中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所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別著私物也。”

他根據自己的經驗得出:克服這種心理障礙應以“廣大”二字為“常用藥”。所謂“廣大”,就是要把自己擺在一個渺小的位置上,使自己的心態保持平衡。他說:“靜中細思古今億萬年,無有窮期,人生其間,數十寒暑,歎須臾耳。大地數萬裏,不可窮極,人於其中,寢處遊息,晝僅一室耳,夜僅一榻耳。古人書籍,近人著述,浩如煙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過九牛之一毛耳;事變萬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所能辦者,不過太倉之一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