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我細細研究阮蓮臉上的五官,與我全然不同。心裏不禁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撓頭笑出聲來,豈料這一笑牽扯了肌肉,頭頂又一番疼痛。
11
阮蓮剛才看我盯著她的臉,眉間寫滿疑惑,正待發問,看我捂著頭皺眉,又忘了所要問的,站在那裏幫我摸頭,嘴裏念念有詞,大概是越南語裏麵,大人哄孩子說念了就不會痛的咒語。
風扇吹起了阮蓮絲質睡衣的下擺,露出一寸可愛的小蠻腰。縱然我沒有禍害未成年少女的傾向,此時心裏也有些小鹿亂撞。
雖然阮蓮身體發育正常,但是心理卻頗為晚熟,全然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對阿玲跟我,都是一樣的發嗲撒嬌。這時已經是深夜,她卻沒有半點避嫌的意思,不僅跑上閣樓來要我授課,還用柔若無骨的細手,認真地想幫我驅走痛楚。
我抬起頭來,看著她發紅的下頜,下意識地伸手去幫她揉。她也不避開這種近似褻玩的舉動,反而對我甜甜一笑。此時月亮已經飛得很高,我們二人,孤男寡女,便在這西貢河幾十米外的閣樓之上,默默無語,相視一笑,為對方輕撫傷痛處。
第二天早上六點,我如往常一樣被按時熱醒,卻發現短褲中間有些異樣,這自我成年後便極少發生。我極力想把此事歸咎於阿鹽、伊莎貝、阿玲等等,甚至是老板娘,但我心裏非常清楚,罪魁禍首正是昨晚春夢裏的阮蓮。
這種久違的少年時代的負罪感,讓我在這天早上送阮蓮去學校時,腰板挺得直直的,肌肉緊繃,顯得非常的不自然。
之後的晚上打烊後,阮蓮經常像這晚一樣,跑到我的閣樓上,要我教她古詩。老板娘明顯知道此事,卻沒有半句阻止,讓我心生疑竇。幸好,這晚之後我已經有了抵抗力,丟臉的事情再沒有發生。
12
時間到了四月份的上旬,天氣熱得令人發指,我開始擔心,兩個月後的正宗夏天,又應該如何應付。
這天晚飯時,阮蓮顯得特別興奮,嘰嘰喳喳地跟老板娘用越南語說個不停。我勉強聽出幾個詞,爸爸,哥哥,回來,明天,之類,但老板娘一一否定了阮蓮的問題,於是她臉上迅速黯淡了下去。不過對我而言,談話具體的內容仍然是雲山霧繞,鳥語花香,我又不好細作詢問。
晚上,我早早鍛煉完畢,穿好衣服,手持半瓶Saigon Bia,擺好台型,等著我的學生上來請教。果然,一會兒阮蓮就蹬蹬蹬地從樓梯上來了。
阮蓮說,哥哥,教我一個跟Thanh Minh有關的吧,詩。
我撓頭道,什麼是Thanh Minh?
阮蓮也頗為撓頭,Thanh Minh啊,就是那個,死,啊,嗯……對了。
阮蓮雙手抱拳,彎腰做一個拿香拜拜的姿勢。我一下子明白了,明天是四月五號,Thanh Minh,清明節。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對自己國家的傳統節日忘個精光,反而是在這裏,人們隆重其事地沿襲著我們的傳統。想到這裏,不禁有些汗然,又對越南這個國家,平添了一些好感。
我揮去心頭對清明節的童年陰影,拿起筆對阮蓮說,那今晚就教一首杜牧的《清明》——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13
之後,我一如以往,講解了每句詩的含義,整首詩在說一件什麼事情,想表達什麼意境,最後簡略介紹了作者的生平。時間過了有半個小時,已經是十點半,像往常一樣,阮蓮就該跟我道謝,然後下樓睡覺去了。
但是她卻站在我身旁,做若有所思狀,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問,你還不去睡覺?
阮蓮答道,明天是Thanh Minh,清、明、時、節,不用學校。
我說,哦,那你就站這發呆吧。然後我起身走到床頭,拿起大木箱上仍未讀完的《尋找無雙》,坐在床沿假裝讀書,分散注意力,以防心裏的色魔跳出來作祟。這本書我逃亡路上一直帶著,所以也可以說,我其實是個很有文化的逃犯。
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樣,怕虎偏遇虎,此時阮蓮緩緩走過來,站在床邊,像一佇立在陸地之上的純白蓮花。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
她用手遮住我的書頁,故作滿臉正經地問,哥哥,make love是什麼事?
我聞言心跳馬上加速,卻支吾道,make love嘛就是行房,就是敦倫,就是……
阮蓮在一旁皺眉,緩緩地顫聲說,我的同學跟,男朋友,make love了。她開心,說,很好的。很……斷魂。
看起來,她把今天晚上教的斷魂,跟前幾天“莫道不銷魂”裏的銷魂搞混了。但是,當一個身穿絲綢睡衣的少女,在嗡嗡作響的電風扇葉旋轉聲裏,問你什麼叫make love,那情景確實非常斷魂。
14
我心底殘存的一點仁義道德,此刻整個禮崩樂壞,我丟掉手上的道具,一把摟過阮蓮稚嫩的腰肢。夜裏絲綢有一股不可告人的魔力,讓你甫一上手,便隻想更多地摸索下去。
然後,我的右手貼著她柔弱的脊骨往上,按下她的小小的頭顱,與我接吻。有些吻是為了忘記,另外的則是為了記取。
一定是今晚的溫度太高,所以我竟覺得她的舌頭是沁涼的。阮蓮的口中自有一股莫名的香氣,所謂吐氣如蘭,就是指這種飲食素雅的處女,才可能具有的芬芳。
我並攏雙腿,在濕吻中把阮蓮按坐在我大腿上,左手迫不及待地去解她的上衣。那種布結比紐扣容易解得多,仿佛它之所以這樣設計,就是為了讓男人一手便可以解開。
純白的絲綢睡衣,柔滑得就好像巧克力一般,當我解開最後一個布鈕,那上衣就如摩西分開的紅海,自動從她肩頭滑下,毫無保留地褪在地板上。然而,更讓我覺得詭異的是,絲綢下阮蓮肌膚的細膩,竟比絲綢還要柔滑。
我停止了舌尖上的索取,雙手握住阮蓮單薄的肩頭,在日光燈下欣賞她的上身。
阮蓮仍然緊閉雙眼,就好像下半輩子都不敢睜開一般。胸前小荷才露尖尖角,顏色清淡,別有風情。我把自己的背心也脫掉,然後憐愛地摟過阮蓮,讓她的上身緊緊貼在我緊實的軀體上,感受她若有若無的戰栗。
15
小腹往下,一股燥熱無藥可救地散播開來,阮蓮睜開眼睛,稍帶驚恐地看著我身下越演越烈的突起。這種惹人憐愛的表情,更激發了我心底的征服欲。
我雙手握住阮蓮的腰肋,把她整個舉起,然後放倒在鋪著草席的木床之上。她重新把眼睛閉上,眉頭緊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似乎已做好心理準備,迎接破瓜之痛。
我站起身來,望著床上手足無措的少女胴體,她雙臂緊緊夾在腋下,身體僵硬,細密的汗珠滿布,在燈下猶如荷葉之上的水滴。
我心中殘存的良知在說,她今年隻有十七歲。
豈料此時,阮蓮輕啟芳唇,用生澀的漢語,喃喃道:
做我。
我再也控製不住,大喊一聲,靠!
然後我抄起地上的半瓶西貢啤酒,嘩啦啦淋在自己頭上。阮蓮聽見響動,在床上撐起身子,抿著單薄的嘴唇,看著我怪異的舉動。
我拿起背心,草草拭去臉上的啤酒,然後擦幹雙手,撿起地上阮蓮的睡衣,幫她穿上。整個過程裏,阮蓮眼角含淚,一句話都不說,沉默如我。
我牽著她的手,把她送到樓下她睡房門口。我右手捂著胸口,低頭作紳士狀,用英語緩緩道,送美麗的少女回家,是我的榮幸。
之後,看著她在黑暗中牙齒緊咬下唇的樣子,楚楚可憐,我實在想要再吻她一次,卻被她輕輕但決絕地推開了。
16
回到閣樓上,我慶幸沒有釀成大錯,又卑鄙地後悔自己半途而廢,眼前浮現出阮蓮平日的笑靨,以及剛才委屈含淚的可憐模樣,心裏柔軟地疼痛起來。
那種疼痛若隱若現,又痛又甜。不知道跟釀成大錯比起來,半途而廢,是否更傷她的心?心裏矛盾不安,就這樣輾轉反側,不知過了多久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洗漱完之後,在店堂裏坐立不安,等阮蓮下來,想著等會她會是什麼表情,我又該以什麼表情來回應。但是過了上學的時刻,阮蓮仍沒有下來,我才醒悟到,昨晚她說過的,今天清明,不用去學校。
心裏又有些好笑,怎麼竟然如此忐忑,好像十七歲的是我而不是阮蓮。
到了九點多,阮蓮跟在老板娘身後,提著一袋掃墓用品,二人有說有笑的,似乎昨晚的事情並未發生。阮蓮照常跟她的玲姐姐問好,隻是,從我身旁經過時,她沒有看我一眼。
老板娘交代,讓我跟阿玲好好幹活,午飯自行解決,她們母女要下午四點左右才回來。然後她們就騎著那輛橙黃色的摩托車,突突突出發了。
阮蓮的態度似乎不該是這樣的,又似乎必須是這樣的,我歎了口氣,自嘲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17
孩提時跟母親住在一起,清明節是一個難堪的日子。但反而是這種難堪,讓我一想起清明,便馬上聯想起我母親。
我這個不孝子出逃至今已有九個月,從未與母親報過平安,想來老人家一定是又急又氣。我想,九個月過去,虧空三叔公司巨款的事情,現在風聲應該平息許多了,打個電話給母親,告訴她我一切安好,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於是,我跟阿玲說內急,然後跑進裏間,用老板娘木桌上的電話,打給遠在溫哥華的母親。此時大洋彼端正是半夜,電話久久無人接聽,我剛想放下時,對麵卻拿起了話筒。音質很差,噪音很大,不過對方剛喂了一聲,我便聽出來了,那正是九個月沒有聯絡的母親。
我低聲道,媽,是我。
那邊沉默了三秒,突然爆發出一句,辭兒,辭兒!接著就是長久的哽咽。
我此刻喉頭也有些發緊,但是控製住情緒,緩緩地說,媽,我很好,不用擔心……有機會的話,我會再去看您。
母親的話裏夾雜著抽泣聲跟電流聲,非常難以分辨,但我還是耐心地聽了下去。無非是問我現在在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心想,看起來三叔並沒有把我偷錢炒股的事情,告訴我媽。
最後,母親又說,你三叔打電話過來,問我你有沒有來加拿大。他又說,隻要你回去,可以既往不咎。
我說,哦,我知道了。您保重身體,我先掛了。
18
擱下話筒,我仍坐在椅子上發呆,心裏暗流湧動,矛盾無比。母親對我說的當然是真的,但是三叔對我母親所說的,是真的如此寬宏大量,還是誘敵之計?三叔是個老江湖,把我騙回去,再來個甕中捉鱉,我認為至少是可能的。
但是,如果我不是身上背著一條命案,那麼現在漂泊思鄉的苦楚,或許就真的把我拽了回去。我又想,如果到頭來,三叔真的通過什麼手段,把我捅出來的簍子補好了,那我最初的逃亡豈非是多餘?而如果我一開始不上路,自然也就不會遇上老衲,不會去到廣西做小學老師,更不會殺人了。
老衲說,所有的緣起,都有其意義。那麼我所遭受的一切的緣起,我肯定,其意義就是老天爺在跟我惡作劇。
此時傳來阿玲跟顧客的聲音,我遂振作精神,走出去幫忙招呼客人。
傍晚五點多時,店外傳來摩托的馬達聲,老板娘母女掃墓歸來了。這一回,阮蓮不僅跟阿玲問好,也對我恢複了往日親切的態度。
我想,她不怨我了,常道女人善變,看來女孩也一樣善變。心頭輕鬆之餘,卻更若有所失。
19
清明節晚上打烊後,理智上明白阮蓮今晚不會上來了,情感上卻抱一絲期望。等到了十一點多,阮蓮果然沒有來,我笑自己,竟然為了個未成年少女牽腸掛肚,於是趴在窗上看著夜空發了會呆,便熄燈睡覺了。
看來,一切又回到了半個月前的樣子。這樣也好,這不就是我所希望的嗎?
這天晚上,我做了許多的夢。先是炮火紛飛,父親倒在我的腳下,大聲喊,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兒子你要記住,我是為國犧牲的。父親的血從身上噴流而出,卻汪成了一個藍色海洋。
接著是跟阿鹽在似湖似海的岸邊,坐在木凳上看星星。突然木凳的四隻腳生根發芽,轉眼長成參天大樹,直達天際。我跟阿鹽興高采烈地摘星星,那星星原來是一種水果,跟李子一樣酸甜。
再後來,舌尖泛起的酸甜味,又變成了阮蓮口中的蘭香。夢中的我竟然也知道丟臉,對自己說,喂!
這一喂之下,我便醒了。睜開眼睛,四周如夢中一般黑暗寂靜。但是,口中確實有一股香氣,唇上是薄軟的另一對唇。
這不是夢。
我下意識地揮動右手,立刻迎上了床前那穿著絲綢的細腰。
那隻能是阮蓮。我那招人憐愛的越南少女,月光如水中生長的白蓮花,此刻正半跪在地板上,用十七歲少女所能有的最溫柔的吻,把我從睡夢中喚醒,卻墜入了另一個夢境。
20
我心頭無限溫柔,卻逼著自己,推開阮蓮。我告訴她,我在中國已有妻室。
那我就做你的妾。月光下阮蓮的這一句漢語,無比準確。
還能強求我怎麼做呢?我隻是個男人。當我把阮蓮純白的睡衣褪去,然後是同樣白色的胸圍,最後是卡通圖案的,掩藏著少女所有貞潔與不堪的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