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番外十五:行走的星星(十三)(3 / 3)

“冉智,放開他。”蔣磊擦了擦鼻血,然後命令劉冉智放開陸寒星。

“隊長——”

“我說放開他!”蔣磊急了,直接吼了出來。

劉冉智這才不情願地鬆了手,任憑獲得自由的陸寒星再次走到蔣磊麵前。陸寒星抬起一隻手擦了擦快要流到眼睛裏的汗水,然後輕聲問道:“行予他是……怎麼受傷的?”

蔣磊正準備說什麼,坐在旁邊的王敏潔突然站起了身,走到陸寒星麵前,語氣有些沉重:“不關隊長的事,全都是因為我。”

陸寒星的目光轉向王敏潔,盯著她:“因為……你?”

王敏潔點點頭,沒控製住情緒,哭了出來:“對不起……陸寒星,都是因為我曹行予才會受傷,你別怪隊長了,想打人就打我吧。”

“敏姐,你瞎說什麼?什麼叫想打人就打你?”劉冉智在旁邊焦急地插了一句話。

陸寒星沒再看王敏潔,嘲笑般地輕笑了兩聲,仿佛在質問王敏潔,又仿佛在喃喃低語:“打你?打你時光就會倒流,行予就不會中彈了麼?”

王敏潔沒說話,壓低了聲音哽咽著,隨後才斷斷續續地解釋著:“我們接到命令,我和……行予假扮情侶去偵查劫匪窩點,但是我不慎暴露了,遭到劫匪的……反劫持,行予他……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陸寒星靜默著,過了好久才接受曹行予是為了救王敏潔才受傷的這個事實,他低下頭,背部靠在冰冷的白瓷磚牆壁上,說話時的聲音裏帶著不可名狀的顫抖:“行予,你明明答應我隻救我一個人的……你怎麼就……不守信用呢?我知道你是特警,救人是天經地義的……可是我隻想見到你啊……沒了你……我會崩潰的……沒了你,我怎麼辦,怎麼辦……”

其他三人被陸寒星的自言自語所震撼,所感動。現在,此時此刻,他們看到了他們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最深刻的愛。

正在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名護士走了出來,看著他們直接問道:“病人腹部大出血,血庫O型血緊缺,你們誰是O型?”

“我是我是!”陸寒星衝到護士麵前,卷起自己的衣袖,急切地對她說,“我是O型血,你快點抽,抽多少都可以,我不在乎的,隻要能救活他……”

護士看著麵前滿臉汗水,保暖襯衫也全然濕透的年輕男子,還有他臉上焦急而又渴望的神情,心裏有些懷疑,因為如果仔細觀察他的眼神的話,便能看出他有些失去理智了。

果然,護士的猜想是對的。下一秒,蔣磊就把陸寒星從護士麵前拉到了自己身邊,生氣地對他喊道:“陸寒星你瘋了是不是?!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幾個月前行予去救你,你住院的時候我看過你的病曆,你他媽明明是A型!你給他輸什麼血?你想害死他麼?!隻能他給你輸血懂麼?!這一輩子都隻能他救你!你的血永遠都救不了他!”

……

“這一輩子都隻能他救你!你的血永遠都救不了他!”

……

“你不喜歡我英雄救美啊?”

“不喜歡!你隻能救我一個人!”

……

“行予。”

“嗯?”

“你隻能救我。”

“好,我隻救你。”

……

“這一輩子,你都隻能救我。”

“我這輩子,都心甘情願栽在你手裏。”

……

蔣磊帶著怒火的喊聲仿佛一根鐵棍,敲得陸寒星頭痛欲裂,呆若木雞。現在與過去緊密卻又雜亂地交織在一起,讓陸寒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往日與曹行予親密相依的畫麵一個一個閃過他的腦海,他對曹行予撒嬌,他咬曹行予的嘴唇,他抱住曹行予的肩膀,他枕在曹行予的腿上,他在曹行予的陪伴下去見曹行予的父母,他在濃煙滾滾的餐廳裏看到跑來救他的曹行予,他跟曹行予緊緊抱在一起,他對曹行予說“你隻能救我”……所有這些美好的畫麵在閃過陸寒星腦海的同時卻都被蔣磊的一句話砸得體無完膚,七零八落,支離破碎。

“你想害死他麼?!隻能他給你輸血懂麼?!這一輩子都隻能他救你!你的血永遠都救不了他!”

你的血永遠都救不了他!

我的血,永遠都救不了曹行予。

陸寒星蒼白著臉色,一陣寒風吹來他也絲毫沒有感覺到冷意。他的雙眼比剛剛聽到曹行予中彈這個消息更加無神,眩暈的腦袋讓他腳下不穩,跌撞著後退到了冰冷的牆壁上。

“寒星?寒星?陸寒星?”走過來的原牧看到眼神遊離的陸寒星,伸出手輕輕拍著他的臉頰喊道。

“原醫生,陸寒星他……擔心過度了,剛剛非得要給曹行予輸血,他明明是A型的,怎麼可能給O型血輸血?”蔣磊看到原牧醫生來了,鬆了一口氣,輕聲解釋道,“我實在沒辦法了才衝他喊出來的,原牧醫生,你比我有耐心,麻煩你……好好安慰安慰他。”

“好,陸寒星交給我了。”原牧醫生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們誰是O型血趕緊跟護士過去抽血吧。”

“我和小劉都是。”蔣磊說道,“那我們倆就先過去了,麻煩你了原醫生。”

“寒星?”原牧又叫了一聲,但是陸寒星依舊是那一副呆愣的神情,任憑原牧怎麼叫他,他都沒有反應。

“阿星!”林禕哲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他跑到陸寒星和原牧身邊,喘著氣問道,“阿星?看到曹行予了麼?你怎麼穿那麼薄?你的大衣呢?”

“他——”原牧醫生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後麵的“有點兒神經了”這幾個字他怎麼也說不出來。

林禕哲看到呆愣著的陸寒星,立刻就知道了怎麼回事。他雙手抓住陸寒星的肩膀晃動起來,朝他喊道:“陸寒星!你給我醒醒!陸寒星!快他媽的給我醒過來!!曹行予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你知道麼!”

也許是林禕哲劇烈的晃動和怒喊聲驚醒了陸寒星,陸寒星終於有了些反應,他木然地轉了一下頭,眨了眨眼睛,看著林禕哲說道:“阿哲……阿哲,我沒想害死他,從來都沒想過,我隻想……我隻想去救他……可是剛剛他對我說……說我一輩子都……救不了他……我沒想害死他……我隻想他活,把我的血抽幹都沒關係……我隻想他活……哪怕死的是我呢,我隻想要他活……”

看著陸寒星哆嗦著嘴唇對他不斷地重複著“我隻想他活”,林禕哲再也忍不住了,他攬過陸寒星的肩膀把他抱在自己懷裏,一方麵是為了給陸寒星最堅實最真切的安慰,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掩飾自己即將掉落下來的淚水。兩個發小,時隔十幾年,在手術室的門口再一次擁抱在一起。林禕哲把陸寒星在懷裏抱了一會兒才鬆開他,按住他的肩膀,對他說:“阿星,我相信你,你說的我都相信,你隻想他活,我懂。我們振作起來,好不好?我陪你一起等到他手術結束,你清醒點,冷靜下來,好不好?”

“他會活著出來吧?”陸寒星仿佛沒聽到林禕哲對他的安慰,問了他一句,隨後卻又不等林禕哲回答,就自言自語道,“一定會的,我們爸媽還沒見過麵呢,我還沒跟他結婚呢,他不會就這麼丟下我的……”

“原醫生。”林禕哲扭過頭,用力閉了一下眼睛,說道,“給他打鎮定劑吧?”

“這個——”原牧醫生看了看陸寒星,緩緩道,“最好不要,那個傷身的。再說了,他如果知道了,對他的心理也是一種傷害。等他慢慢平靜下來吧。”

陸寒星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他的汗水基本上排完了,可衣服仍然是濕著的,他對於這些全然不顧,後背靠在牆壁上,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的“手術中”三個字,仿佛那三個亮著的字承載了自己所有的希望與期盼。

林禕哲看到陸寒星慢慢平靜下來不再說胡話了,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在陸寒星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陸寒星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因為自己摯愛深愛的人受了傷,他竟然緊張到時而糊塗,時而清醒,時而癲狂,時而安靜。也許,除了陸寒星,再沒人能做得出來。

“我兒子呢?”一陣焦急的喊聲從走廊那一頭傳了過來,是曹行予的父母到了。曹媽一邊快步走過來一邊問道,“我兒子呢?還在手術麼?”

“阿姨好。”林禕哲起身問好。

“好,好。”曹媽回答著,“你是?”

“我是陸寒星的發小,林禕哲。”林禕哲自我介紹道。

“曹廳長,曹夫人。”蔣磊和劉冉智也抽完了血,走了過來向曹爸曹媽禮貌地打著招呼。

“別多禮了,叫我一聲哥吧。”曹爸揮了揮手,問著蔣磊,“行予還在手術室?”

“是。”蔣磊點了點頭,自責道,“對不起曹大哥,行予這次受傷,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都這個時候了,什麼也別多說了。”曹爸說道,“特警本來就是危險係數極高的工作,你別太自責。”

“寒星?”曹媽朝陸寒星走了過去,伸出手抓住陸寒星的胳膊,心疼得連連說道,“我的孩子啊,你怎麼回事?衣服怎麼都濕了?你的外套呢?”

“媽,我沒事。”陸寒星看著曹媽,極其勉強地擠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還說沒事?”曹媽生氣了,“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連外套也不穿?行予正在手術室呢,你還想讓他擔心?”

“沒有,媽,我不想讓他擔心。”陸寒星連忙說道,“我的大衣讓我給扔了,所以才沒外套穿。”

“扔了?”曹媽有些驚訝,“這孩子,你到底怎麼了?快告訴媽媽!”

“阿姨,是我的錯,我沒拉住他。”林禕哲走上前說道,“他嫌坐車堵,跑了十公裏過來的。”

“你呀!”曹媽用手點了一下陸寒星的腦門,心疼地責怪著,“個傻孩子!非得惹我哭是吧……”說著說著,曹媽的聲音哽咽了,她低下頭慌忙擦著眼淚。

“媽,你別哭啊……對不起媽,我以後不這麼做了……”陸寒星一看曹媽掉了眼淚,心裏一下子就慌了。

“沒事兒沒事兒,媽沒事兒。”曹媽連連擺手道,“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傻啊?傻得招人疼……”

曹媽邊拉著陸寒星的手邊回過頭對曹爸說,“孩他爸啊,車裏還有個大衣你給寒星拿過來吧。”

曹爸點點頭:“好,我這就過去。”

曹爸很快就拿了大衣回來,曹媽接過大衣親自給陸寒星穿上之後,才放下心來:“這樣就不會冷了。”

“謝謝媽。”陸寒星乖巧地對曹媽說道。

“傻孩子,跟我還客氣。”曹媽幫陸寒星整了整衣領,說道,“再跟我說謝謝我可就生氣了。”

幾個人充滿溫情地談話聲被另一陣喊聲打斷:“阿星,媽媽來了,行予怎麼樣?”

焦急地朝這邊走過來的是陸寒星的父母,陸媽首先加快了腳步趕了過來,拉住兒子的手:“怎麼回事兒啊你?啊?手怎麼這麼涼?”

“別擔心,媽,我沒事。”陸寒星對陸媽說,“媽,這就是行予的爸媽。對不起,本來一直想著讓你們見麵的,可是……”陸寒星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他說不下去了。

陸寒星說不下去,陸爸陸媽和曹爸曹媽也不忍心再聽下去,雙方誰都沒想到第一次見麵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曹行予生死未卜的情況下。

“姐姐。”陸媽一點也沒有陌生的感覺,她拉住曹媽的手,剛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行予會沒事的,一定沒事。”

“我也相信他沒事。”曹媽反握住陸媽的手,“別哭了,妹妹,再哭寒星會難受的。”

“唉,你瞧我,沒控製住。”陸媽趕緊抬起手擦了擦眼淚,笑了一下,“咱們一大家子算是齊了,行予出來的時候也會高興吧。”

陸寒星看到自己的父母和曹行予的父母相處如此融洽和睦,心裏不禁鬆了一口氣,可是在看到依舊亮著的“手術中”三個字時,他的眼神中再次布滿了擔心與焦慮。

“寒星,別擔心。”原牧好像看出了陸寒星的心思,他拍了拍陸寒星的肩膀安慰道,“行予的手術是我爸爸主刀,一定沒事的。”

“對啊,嫂子,院長主刀呢,你就放心吧。”劉冉智也安慰道。

其他人因為劉冉智的一聲“嫂子”而笑了一下,陸寒星沒計較這個稱呼,他抿了抿嘴,對蔣磊說:“對不起,蔣隊長,我剛才太衝動了。”

“小事兒。”蔣磊擺了擺手,“都能理解,不用道歉了。”

一大家子人站在手術室門口,等了六七個小時,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陸寒星看到“手術中”三個字滅了之後,第一個衝了過去,卻看到原牧的父親原院長麵色凝重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