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番外十六:行走的星星(十四)(1 / 3)

“兩處彈傷,左肺葉和腹部,左肺葉是貫穿傷,沒有殘餘彈片;腹部殘餘彈片分布不集中,所以手術這麼久才結束。”原院長摘了口罩,開口緩緩道。

“在左肺葉?”蔣磊聽到曹行予沒有被擊中心髒,長舒了一口氣,卻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看他胸部那麼多血,還以為……唉,是我疏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醫生,他……怎麼樣?”陸寒星睜大了雙眼看著原院長,心裏祈禱著一定要是好消息,行予一定不能有事。

原院長搖了搖頭:“還沒脫離生命危險,我們現在就要把他送到重症監護室進行觀察,如果48小時之內心跳,血壓,體溫還有輸液情況都正常的話,才能轉移到普通病房。”

陸寒星的心仿佛被猛地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他沒想到熬過艱難的7個小時的等待時間,還要再熬48小時;他甚至不明白“沒脫離生命危險”是什麼意思,都說重症監護室是死亡的隔離牆,可就這一道牆,卻讓陸寒星感到無可奈何,要他隔著窗戶看曹行予,他做不到。

“醫生,醫生……”陸寒星伸出手抓住了原院長的胳膊,急切卻懇求道,“能不能讓我,讓我……看他一眼?”

原院長不置可否,陸寒星的表情和眼神中透露出的焦急與擔心是那麼的熟悉,讓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男人對著自己說出的類似的話:“伯父,伯父……能不能讓我……看原牧一眼?”

看到原院長沒回答,陸媽還以為原院長不會答應,她壓抑住想哭的衝動拉著陸寒星的手道:“兒子,聽院長的吧,咱們去重症監護室門外等……”

“媽,我想看看他,真的想,我知道他還在手術室……還沒被護士推走……我想看看他,就一眼……”

原院長沉默著錯開了身體,兩名護士推著曹行予走了出來,然後停在了陸寒星的身邊。

陸寒星看著躺在移動病床上,臉色分外蒼白的曹行予,難受得呼吸都亂了,他吸了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彎下腰看著曹行予。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曹行予,蒼白,脆弱,連呼吸都輕得讓陸寒星感覺不到。陸寒星伸出手想摸摸曹行予的臉頰,卻猛然反應過來剛剛陸媽說他的手特別涼,他又急忙縮回了自己的手,抖著呼吸低下頭在曹行予的額頭上印下一吻,輕如羽毛,暖如春風。平時的他與曹行予的親吻都是熱切而激烈的,仿佛在比賽著誰先將誰霸道地攻下,像現在這樣如此輕柔,如此純真,如此虔誠的額頭之吻還是第一次出現。陸寒星溫熱的嘴唇雖然隻是輕輕碰了一下曹行予的額頭,卻依舊能感覺出來他的皮膚涼涼的,沒有任何溫度。他能想象出來剛才的曹行予在手術室經曆了怎樣的過程,各種冰涼的手術器械劃過他的身體,將曹行予的皮膚也感染得沒有了溫度。

陸寒星用力閉了一下眼睛,然後直起身對著原院長說:“謝謝你,院長。”

原院長沒有說話,以長者的關心方式慈愛地拍了拍陸寒星的肩膀,然後跟著護士一起進了電梯,將曹行予送往重症監護室。

“媽,行予會醒過來的對吧?”陸寒星看著電梯的門緩緩合上,直到旁邊小小的電子顯示屏上跳躍的樓層數字已經停止,陸寒星依舊沒有移開他的目光。

曹媽和陸媽一齊走上去,將陸寒星拉了回來:“走吧,孩子,咱們也該下樓了。”

“媽,我不要回家,我想在這裏陪他,哪怕他看不見我呢,我想等他醒來……”陸寒星抓住陸媽暖和的手說道。

“好,媽答應你。”陸媽抬起另一隻手摸著陸寒星的臉說道,“媽也不回家了,就在這兒陪你。”

“這樣,孩他爸,你回家拿兩床棉被吧。”曹媽對曹爸說,“就睡在醫院了。”

“曹大哥,我跟你一起吧。”陸爸開口道,“順便給阿星媽媽和嫂子買些吃的。”

兩位父親先離開,曹媽和陸媽陪著陸寒星去了重症監護室的病房門外。陸寒星一言不發,站在大大的透明的窗戶邊看著重症監護室內的曹行予,好久才眨一下眼睛。曹行予正戴著氧氣罩,身上也插了不少管子,一名護士正細心地幫曹行予蓋好被子,旁邊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曹行予的心跳和血壓等各種指標。

“行予。”陸寒星輕聲喊了一聲,然後伸出右手放在玻璃窗上,食指的位置剛好對準曹行予左手的位置,他對著冰冷的玻璃自言自語,聲音幾不可聞,“你最喜歡用左手牽我,求求你醒來,求求你醒過來……”

“我跟你一起學做飯,保證不會再燒了廚房……”

“我以後一定分得清洗潔精和洗衣液。”

“我不會再挑食了,再也不把胡蘿卜挑出來給你了……”

“我不會再任性了,你值班不回家我也會一個人早早睡覺……”

“我不會再因為你喂樓下小狗吃排骨而踢它的屁股了,我知道它是流浪狗,你隻是不想讓它餓肚子……”

“對不起,我太依賴你……這樣隔著玻璃看你,我好難受……”

“行予,你別不要我,我會乖乖的,你不在家我會按時吃飯的……”

“行予,求求你看我一眼,求求你醒過來……”

陸寒星喋喋不休卻又小心翼翼地說出這些話,神情木然,眼睛卻始終看著曹行予,生怕曹行予在他不知道的某個瞬間突然醒來而自己卻沒有第一眼看到。

“寒星,坐下休息會兒吧?”曹媽走了過去,關心道,“你都站了七八個小時了。”

“我不累,媽。”陸寒星回過了神,看著曹媽回答道。

“唉,你呀,脾氣怎麼這麼倔。”曹媽搖了搖頭,無奈道,“是不是還想站著睡覺?”

“媽,我真的不累。”陸寒星又回頭看了一眼曹行予才接著說,“我隻是想看著他,想陪著他。”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死心眼呢?”陸媽也走了過來心疼道,“媽知道你擔心行予,可是你都不想想媽媽的感受麼?你這麼一直站著,媽要操兩份心呐。”

“我真的沒事兒,媽,您快去歇會兒吧。”陸寒星扶著陸媽和曹媽坐下,“行予這個時候一定需要人陪,我不想他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我……”

曹媽和陸媽怎麼都勸不動陸寒星,無奈卻心疼地歎了口氣,隻得由他去了。

可四位家長都低估了陸寒星陪伴曹行予的耐心和毅力,本來以為陸寒星晚上的時候說一會兒就去休息,他就真的會去休息,沒想到等第二天晚上,曹媽和陸媽再次來到重症監護室門口的時候,發現陸寒星還站在那裏,相同的位置,相同的姿勢,什麼都沒變。陸媽擔心地叫來了曹爸和陸爸,一家子人又在重症監護室門口聚齊了。

“老公,我跟姐都一起勸過阿星了,可他就是不聽啊。”陸媽站在陸爸身旁抹著眼淚,“這傻孩子,就這麼一直站著,暈過去怎麼辦啊?我可憐的阿星……”

“我來吧。”曹爸說著走了過去,對陸寒星說,“寒星,快回去休息休息。”

“還有二十二個小時,爸,你讓我再等等,還有二十二個小時。”陸寒星沒回頭,眼睛盯著曹行予說道。

曹爸無聲地歎了口氣,揚起手,砍向陸寒星的後頸。陸寒星身體一軟,往後倒在了曹爸懷裏,昏睡了過去。

在陸爸的幫助下,曹爸把陸寒星背到了家屬休息室,又把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二人才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總算能讓陸寒星休息一下了。

曹媽和陸媽進了屋,找了兩個凳子坐在床邊,幫陸寒星掖好了被角,摸著他的臉,語氣輕輕地:“睡吧兒子,媽就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也許是陸寒星實在太累,又也許是曹爸那一下後勁兒太猛,陸寒星一直睡到曹行予各項指標都正常,被轉移到了單間普通病房時,他都沒醒。

看著累到極點的陸寒星,曹媽又偷偷掉了眼淚,她一邊心疼地摸著陸寒星的臉一邊跟曹爸說:“孩他爸,把寒星抱到行予的病房吧,要是等這孩子醒來發現自己沒看見行予,指不定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曹爸答應著,和陸爸一起將陸寒星背到了曹行予的病房裏。曹行予雖然心跳血壓等都正常了,但是還沒醒過來。陸媽擔心得又去問了原院長,還好院長說這是正常現象,相信曹行予再過不久就醒過來了。

晚上十點多,陸寒星猛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嘴裏輕聲喊著:“行予,行予……”他立刻下了床,準備衝到重症監護室門口,卻發現曹行予就在距離自己兩米開外的病床上好端端地躺著。陸寒星驚喜地鞋子都沒穿好就奔了過去:“行予,你終於出來了……還好沒事,還好脫離危險了……”

曹媽這個時候從門外進來,看到陸寒星醒了心裏放鬆了一下,她提著一袋子吃的走到陸寒星身邊,說道:“寒星,吃點東西,你都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行予要是醒過來看到你臉色那麼蒼白,他肯定又要擔心了。”

“媽,行予什麼時候醒?醫生怎麼說?”陸寒星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急切地問道。

“快了。”曹媽摸著陸寒星的頭,“原院長說行予的情況都穩定了,剩下的安心等他醒來就好。”

陸寒星低下頭抓住曹行予沒有被紮針的左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護士給曹行予輸液的時候,剛好沒有紮曹行予的左手。

因為陸寒星兩天沒有吃飯,曹媽這次在監督了陸寒星吃完飯之後才離開病房,去家屬休息室休息。

陸寒星起身關了病房的電棒,隻留下床頭的一盞燈。他在椅子上坐下,握住曹行予的左手,身體向前傾了一下,一個輕吻落在曹行予的嘴唇上,然後才再次坐好。

陸寒星握著曹行予的左手,雙眼看著他,眼神很認真。

曹行予的眉毛很黑,看上去十分英氣;盡管此時正閉著眼睛,但陸寒星依舊能感覺到他雙眼的深邃,第一次見麵,陸寒星就被他的這雙眼睛深深吸引;曹行予的鼻子遺傳了曹爸的英挺,卻比曹爸的更加立體;而陸寒星最喜歡看曹行予的嘴唇,曹行予是典型的M形唇形,而且上嘴唇有些微微上翹,笑得時候顯得特別性感特別有魅力。陸寒星喜歡咬曹行予的嘴唇,也喜歡伸出手指細細描繪他的唇形,那張飽滿而又充滿彈性的嘴唇時時刻刻都吸引著陸寒星,讓他想要親一下,想要咬一口。

盡管麵前的這張俊臉自己已經看過無數遍,可陸寒星依舊覺得沒有看夠。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卻依舊握著曹行予的手,想要第一時間感知曹行予的蘇醒。

冬天的夜晚十分安靜,病房的暖氣開得很足。陸寒星托著下巴看著曹行予,卻在不知不覺間被安靜而溫暖的氛圍感染得有了困意,他無意識地點了幾下頭,然後趴在曹行予的病床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依舊趴著熟睡的陸寒星沒有發覺,一隻輕微顫抖的手正摸向他的頭發。

第二天的天氣格外得好,是英才市冬天裏少有的晴朗的天。早晨七八點,太陽已經賣力地把天際甩出好遠,爬到了光禿禿的樹梢上。人們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在院子裏,在路邊,在公交車上打著招呼,卻又都共同讚歎今天的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