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番外十六:行走的星星(十四)(2 / 3)

醫院病房的窗戶上,因為暖氣一夜的熏陶而出現了薄薄的霧水。床頭燈沒關,也許是昏睡了太久的原因,曹行予剛開始睜開眼的時候感覺有些刺目,讓他有些不適應。他又重新閉上眼睛,眨了好幾下才適應周圍的光亮。

他想動一下胳膊,卻發現左手被趴在床邊的陸寒星緊緊握住,動彈不得;他偏過頭,看到陸寒星還在睡熟,臉朝向他這裏。興許是沒休息好,陸寒星白皙的臉上有著淡淡的黑眼圈,雖然很淡,可曹行予依舊看得清清楚楚。十幾天沒見陸寒星,他額前的頭發稍微長了些,遮住了光潔的額頭,卻更添了幾分孩子氣。挺俏的鼻子側靠在手背上,鼻翼隨著均勻的呼吸而有規律地動著。長長的睫毛幾乎將眼窩下麵完全遮住,曹行予總是驚歎陸寒星的睫毛怎麼那麼好看,直直的,長長的,每次親吻的時候總是若有若無地掃過曹行予的臉,讓他心裏的癢意又多了幾分。

曹行予無聲地笑了一下,眼光又移到陸寒星的嘴唇,他的唇很薄,都說薄唇的人薄情寡義,可這話放在陸寒星身上卻是一點兒也不符合。他跟陸寒星那麼相愛,薄情寡義四個字一輩子也不會與他們扯上關係。

曹行予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可是他知道在斷斷續續的夢境中,總有這張漂亮的臉蛋,這個漂亮的人兒出現,抱著他撒嬌,黏著他一起看足球賽,晚上睡覺的時候隻有貼他很近才會聽話地閉上眼睛,看見哪個找他搭訕的女人跟他多說一句話了,就會死死拉住他,薄薄的唇倔強地抿著,然後醋意十足地啃著他的嘴唇。

想起種種孩子氣十足霸道氣也十足的陸寒星,曹行予的雙眼愉悅地眨了一下。真好,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

左臂不能動彈,曹行予隻得伸出右手去觸摸他的陸寒星。他抬起右手之後才發現手背上還紮著靜脈留置針,雖然現在沒有輸液,但是留置針卻沒有拔掉。曹行予的右手因為他小心翼翼地移動而變得有些顫抖,他伸直了手指,輕輕摸著陸寒星的頭發。陸寒星睡得那麼沉,又睡得那麼香,他實在不忍心把他吵醒,動作也輕得幾乎讓人感受不到。

其實陸寒星的睡眠很淺,平時在家裏,樓下小孩子的哭聲大了,陸寒星就會被吵醒,可是他又沒有睡飽,這個時候就會在被窩裏抱緊了曹行予把自己的腦袋縮進曹行予的胳肢窩,嘴裏嘟嘟囔囔著:“好吵啊……好困啊……”曹行予看著陸寒星可愛的動作,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額頭,輕輕拍著陸寒星的背幫助他再次進入夢鄉。

而現在,陸寒星趴在床邊都能睡得那麼香,曹行予想象得出來,在自己昏睡的過程中,陸寒星一定沒有休息好。也許是因為曹行予走神了,他摸著陸寒星的動作也沒有受到大腦的支配,手指自動地滑向了陸寒星的臉頰,硬硬的靜脈留置針碰到了陸寒星的額頭。陸寒星感覺自己臉上有動靜,他伸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慢慢抬起頭,迷茫地睜開眼睛。

時間,就此凝固,就此凍結。

看著正在對他蒼白著臉微笑的曹行予,陸寒星以為自己雙眼失明了,要不就是自己在做夢。曹行予笑得太好看,太溫柔,驚得他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沒控製住眨了一下眼睛,曹行予就會消失不見,他的微笑也會隨之不見。

曹行予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突然蘇醒讓陸寒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可見自己未睜開雙眼之前,陸寒星有多期待自己醒來,才導致現在自己真正醒來了,陸寒星卻不敢相信了。

曹行予將自己溫熱的手指移到陸寒星的鼻子附近,伸出食指和大拇指,輕輕捏了捏陸寒星的鼻子,聲音也因為多日的沉默而變得低沉沙啞,不過這更讓他的聲音平添了許多魅惑的因素。他看著陸寒星亮晶晶地雙眼,輕聲喊道:“寒星。”

聽到曹行予沙啞著嗓音喊著自己的名字,陸寒星立刻坐直身體,握緊了曹行予的左手貼近自己的臉頰,喃喃低語:“……我沒在做夢?”

曹行予的笑意更深了,他稍稍加重了力道捏了一下陸寒星的臉蛋,說道:“傻瓜。”

“你醒了行予?”陸寒星感覺到了臉上的輕微疼痛,他這次確定自己不是做夢,眼前的曹行予不是幻象了,他前傾了下身體,摸著曹行予的臉,“你醒了行予?你醒了?你醒了?”

曹行予在陸寒星的手移到自己嘴邊的時候,吻了下他的手指,輕聲道:“我醒了寒星,對不起,我現在才醒。”

手指傳來曹行予嘴唇上真真切切的溫度,陸寒星幾乎欣喜得失控,他站起身撲到床頭抱住曹行予,嘴裏喋喋不休道:“你醒了行予,你終於醒了……你整整昏睡了65個小時……將近三天了……你終於醒了。”

跟林禕哲一起坐在車裏,接到蔣磊的電話被告知曹行予中彈時,陸寒星強忍住眼淚,沒哭;在手術室外等過漫長的七個小時,曹媽和陸媽紛紛眼淚決堤的時候,陸寒星強忍住眼淚,沒哭;當原院長告訴他們一家人,曹行予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時,陸寒星強忍住眼淚,沒哭;自己在重症監護室門口等了二十多個小時,曹媽和陸媽都看不下去,心疼地掉眼淚時,陸寒星強忍住眼淚,沒哭;可是現在,看到曹行予醒來,看到曹行予像對待珍寶般叫著自己的名字,看到曹行予捏著自己的臉說他“傻瓜”,看到曹行予跟他道歉說自己醒來得太晚了,陸寒星終於忍不住,雖然抿著嘴唇,可晶瑩的淚水卻一滴接著一滴地落在曹行予的臉上,落在枕頭邊,他知道自己哭了,可他也沒去擦掉淚水,任憑歡喜的眼淚灑得到處都是。

他將腦袋埋進曹行予的肩窩處,說話時帶著濃濃的鼻音:“還好你醒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不要,我不要離開你,沒你我會崩潰的……”

“對不起,寒星,對不起……”雙手獲得了自由,曹行予緊緊抱住陸寒星的後背,嘴唇貼近陸寒星的耳朵,“對不起,讓你擔心那麼久……”

“你別不要我……我會乖乖的……”

“我怎麼忍心不要你?說什麼傻話呢寒星……”

“我一定會乖乖的,你別不要我……等你那麼久,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又遇見你……你別不要我……”

“對不起,對不起……”曹行予知道陸寒星有些失控了,他用左手輕輕扳過陸寒星的下巴,將滿臉淚水的陸寒星與自己麵對麵,然後微微抬起頭,逐漸吻去他的淚水,“對不起,寒星,是我的錯,我不會不要你,別說那麼傻的話,我愛你還來不及,怎麼舍得不要你?”

果然,陸寒星的情緒隻有曹行予能平複,在曹行予低沉沙啞溫暖的聲音中,陸寒星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

“姐,姐——”陸媽帶著滿臉的笑意衝進了家屬休息室。

“怎麼了你?這麼高興?”曹媽正在往碗裏盛著自己在家親自熬的小米粥,她看到陸媽進來,也被她歡樂的情緒所感染,趕緊問道。

“行予醒了!”陸媽說到這裏,激動得哭了,“真的,姐,我在門上的窗口親眼看到的!行予醒了!”

“行予——醒了?”曹媽定了定身心,費了幾秒才完全接受並且消化了這個消息,轉而開心地說道,“天哪太好了!行予終於醒了,這下寒星可高興了,再也不會擔心了……”

“姐,咱們快把早餐給他倆送過去吧!”陸媽說著端起了碗。

“哎,好。”曹媽答應道,和陸媽一起出了門。

等陸媽想要推門而入的時候,卻被曹媽伸出手禁止了。陸媽回過頭,剛想問“怎麼了”,卻看到曹媽豎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指著依舊在相擁的曹行予和陸寒星,輕聲說道:“讓他們抱一會兒吧。”

陸媽聽懂了曹媽的意思,笑了一下,和曹媽一起又重新回到了家屬休息室。

曹行予看著陸寒星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心裏也放鬆了一下。他摸了摸陸寒星的頭發,溫柔道:“寒星,我們結婚吧。”

“好。”陸寒星親了下曹行予的嘴唇,然後乖巧地回答了一個字。

“對不起,本來答應你,等你出差回來,我們就去結婚的,可是現在……”

“噓,別說了。”陸寒星堵住曹行予的嘴唇,“反正結不結婚,你都是我的人。”

曹行予聽著這句曾經被自己說過的話又被陸寒星重新說了一遍,心裏有一種別樣的情緒,他彎起嘴角笑了一下:“好。”

“你隻能看我。”陸寒星噘起嘴對曹行予說道,“我要親你,你隻能看我,不準看天花板。”

“好。”曹行予答應著,感受著陸寒星長長的睫毛掃過他的臉給自己帶來的癢癢的感覺,心裏想著他的陸寒星,孩子氣起來真的好可愛。

結束了長達一多分鍾的親吻之後,陸寒星才不舍地離開了曹行予的嘴唇,站起身說道:“咱媽一會兒該送飯過來了,我出去看看。”

曹行予看著陸寒星邁著修長筆直的雙腿離開病房,心裏的喜悅感遠遠超過了傷口帶來的疼痛感。

夢裏的人是陸寒星,第一眼看到的人是陸寒星,對自己撒嬌的是陸寒星,毫無章法地親吻自己的是陸寒星,答應與自己結婚的,也是陸寒星。

世間七十多億人,一個陸寒星對於一個曹行予來說,足夠。

曹行予終於醒過來,四位家長也都鬆了一口氣,叫來了原院長,看看是不是應該注意些什麼。

“不錯,氣色看上去挺好。”原院長背著手,站在曹行予的床邊,微笑著說道。

“院長,行予什麼時候可以拆線?”陸寒星問道。

“至少得等一個星期。”原院長掀起曹行予的病號服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縫合線,“顏色什麼的都很正常,也沒有澮膿現象。安心養著吧,過幾天我來給他拆線。”

一聽說曹行予各方麵都平安無事,陸寒星這才鬆了一口氣,在原院長離開病房的時候跟他說了“謝謝”。

送走原院長之後,陸寒星重新回到床邊,在椅子上坐下,看著曹行予,笑了一下:“安心養傷,我在醫院陪你。”

曹行予沒說話,隻是握緊了陸寒星的手。

這天,兩人剛吃完了午飯,原牧醫生就穿著便裝進來了。曹行予看著他脖子上厚厚的圍巾,隨口問道:“怎麼?外麵又降溫了?”

“是啊。”原牧醫生笑道,“不過你在病房,倒是不用擔心降不降溫。”

原牧醫生說完,走近了他們:“那個啥,我爸又跟我交待了一些事情,他覺得這些話我跟你們說比較合適。”

“什麼?”陸寒星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也沒什麼。”原牧醫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是一些注意事項。”

“你說。”曹行予說道,“在醫院嘛,本來就該聽醫生的,這樣恢複得也快。”

“飲食上切忌辛辣油膩,作息規律什麼的我就不多說了,你們也都知道。”原牧說,“槍傷不比一般的傷口,而且你傷在左肺葉的位置,在傷口完全恢複之前不要劇烈運動,當然——也包括床上的。”

曹行予:“……”

陸寒星:“……”

“你們……怎麼了?”一看他倆臉色不對,原牧醫生趕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