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身後腳步聲傳來,輕音轉身,朝著蘇拂柳便是屈膝一拜,精致臉蛋上還掛著清晰的五指印,兩行青淚落下,極靜虔誠態度,“前些日子衝撞了姐姐,輕音心中不安,特意來向姐姐請罪的。”
眸眼一垂,蘇拂柳嘴角漫上一絲柔柔的笑意,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妹妹說的哪裏話,我打你的那一巴掌,可不為別的,隻因為我想打你,僅此而已。”
輕音訝然地看著眼前的濃妝豔服的女子,怔了片刻,眼淚更加洶湧,聲音更加委屈,“輕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姨奶奶的身份,隻求能服侍少爺,便是做個丫頭也是心甘情願,隻求少奶奶不要趕輕音出府。”
好一個柔的能掐出水來的女人,字字句句都是委曲求全,可入沐府這一年多來,自己和沐少卿的爭吵,哪次不是因為她?
蘇拂柳伸手,輕輕地撫上輕音的臉,細長的指甲在她眼角流連,細細地描摹著那一雙梨花帶雨的眼。聲音似三月江南的水一般溫柔,“沐少卿要休的是我,妹妹這麼擔心做什麼?”
輕音駭的臉色煞白,本能地將頭扭向一邊,避開蘇拂柳似笑非笑的眼神。卻在轉頭的瞬間看到行來的沐少卿,腳下不穩,便摔倒在地。
蘇拂柳原沒用力,見她摔倒,挑了挑眉頭,“你這是做什麼?”
“蘇拂柳!”
她還未來得及轉頭去看,沐少卿已經一個箭步掠過她,將地上的輕音小心翼翼地扶起來,珍之重之地護在懷中,“輕音,你怎麼樣?”
輕音捂著擦傷的手腕,似受驚的雀鳥般縮在他懷中瑟瑟發抖,垂下眼眸,卻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與姐姐無關。”
沐少卿一抬首,看向蘇拂柳的眼中盡是嫌惡,“便有老太太護著你,你但真以為就任由你撒野了嗎?”
這樣熟悉的口吻與眼神,與記憶中的那副麵孔重疊在一處,令蘇拂柳有一瞬間的恍惚。略怔片刻後,她將笑意暈開在唇角,似傲然立在枝頭最豔麗的那朵花,凜然於捎帶著寒氣的春風中,“這野我便是撒了,你待如何?”
“你……”沐少卿氣上心頭,一句話說不出,隻將手舉了起來,作勢要打。
靈兒嚇得將蘇拂柳往後拉,她卻朝前一步,將一張精致臉蛋湊到他手下,涼涼地笑道:“你這一巴掌敢下去,我便敢叫這個女人從這世間消失。”
“少卿!”輕音見情況不對,忙拉下沐少卿的手,道:“今日是蘇老爺子的壽辰,莫要將事情鬧大了。”
沐少卿到底將手放了下來,憐惜地緊了緊懷中的輕音。看著蘇拂柳盛滿笑意的眼,半晌,將唇一抿,沉聲道:“蘇拂柳,你怎會如此狠毒?”
“等你知曉我的真麵目後,才會明白什麼叫真正的歹毒。”六月烈陽底下,她將所有情緒隱在盈盈笑意之下,決然地越過他們,入了屋去。
沐少卿再要說什麼,卻擔心輕音手上的傷,便帶她去包紮。
大抵因前世愛的太慘烈,蘇拂柳總不願去麵對沐少卿,卻又不想在他麵前狼狽而逃,所以她隻能將自己滿腔情思遮掩,以他眼中的自己去麵對他。
聽著身後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滿心疲憊地入了屋,懨懨地靠在榻上養神,聽到靈兒進屋的腳步聲,率先開口道:“記著,讓沐少蓮和輕音入正院吃飯。”
因眾太太都愛水汀的清涼,蘇拂柳便命人將原本準備在正院的宴席挪到水汀來,各府有庶出、妾侍的隨來,便隻能在水汀外的湖堤邊吃飯。
吃飯時,靈兒果真親自將沐少蓮與輕音二人領了進去,還特意介紹了二人的身份。一說這是沐家大小姐,雖然是二姨太所出,如今卻總理著沐府的賬務。又說這是姨奶奶,不曾見過大世麵,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諸位多多海涵。
她一席話說下來,眾人心中皆有不快。那陳太太最是個心直口快的,耐著性子等靈兒將話說完,拍了拍桌子,陰陰道:“蘇小姐這樣安排,是瞧不起咱們嗎?”
滿屋子的富商太太無人應聲,卻無一不將視線落在沐少蓮二人身上,眼中盡是嫌棄。
靈兒笑道:“陳太太說哪裏話,小姐怎麼會有輕視之心?”
那陳氏掃過眾人臉色,暗自有了底氣兒,將肥碩的身子往飯桌上一靠,頤指氣使道:“今兒是老爺子的壽辰,我們也無心鬧事,你隻把你家小姐找來,老身倒要教她立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