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自莊上回來,見冬竹正為蘇拂柳梳洗。想著今兒是沐少蓮回門的日子,再怎麼不待見她,老太太那處要去露個麵的,因說道:“裘大夫說沐少蓮神智隨時可能恢複,她若知道自己落入如今的境地,還不知如何瘋魔呢。”
冬竹正從櫃中取出蘇拂柳那件紅狐的大氈子來,聞言笑道:“靈兒姐姐這話卻是,我若是那沐少蓮,此生就這樣瘋傻也就罷了。”
“她可不傻!”蘇拂柳張開雙手,由著冬竹替自己將大紅氈子係上,冷笑著說道:“你們可別忘了,她上次誣陷我時,何等的懇切。”
“小姐的意思是沐少蓮沒有瘋?”靈兒大驚著從門後取下油紙傘遞給冬竹,“可裘大夫分明說她已經瘋了呢。”
“瘋了也未必傻。”蘇拂柳撫了撫臉上的玉片,眸中陰冷。有些恨,是可以鑽心刻骨的,哪怕生死輪回也不會消散,又豈是區區神智錯亂能叫她忘記的?
靈兒撇撇嘴,不置可否,一麵說道:“如今天兒冷了,那軟轎坐著雖然舒服,但比避風,到了上院還不得凍死呢。奴婢叫了馬車,”她一手打開門,又說道:“小姐可憐我罷,見了那沐少蓮便渾身不自在,左右今兒冬竹沒事,就容奴婢偷個懶罷了。”
蘇拂柳抬手敲了敲她的頭,佯裝怒道:“你這蹄子如今愈發的刁了,趕明兒得了個厲害婆婆治治才好。”到底由著她使了這回小性子,喚了冬竹與自己同去。
靈兒俏皮地吐了吐舌,送到院子門口,忽的想起前事來,說道:“信已經送到衙門了,相信今日包大人就會找上門來的。”
蘇拂柳應下,帶著冬竹上了馬車。
二人來至上院,見庭院裏頭幾株落光了的大樹上纏上了紅色飄帶,各處軒亭中也掛上大紅燈籠,十分喜慶。有老媽子迎了上來,笑道:“老太太才剛還在念叨著,少奶奶今兒怎麼沒來呢。”
蘇拂柳同她說笑著往暖閣去,隻見沐少卿、戚霖霖、柳眉等人都在,老太太穿著深紅的吉服窩在軟榻上,正擁著一身桃紅衫子的沐少蓮說話。
“奶奶!”她在門邊喚了一聲,行過去親昵地握了握老太太的手,又看著沐少蓮笑道:“蓮姐如今愈發出挑了。”
語畢,又暗暗將沐少蓮上下打量一番,見她麵色十分紅潤,十指纖細嫩滑,想來那劉家人並不敢十分苛待她。
那沐少蓮見了她,卻忽的往老太太身後躲去,身子瑟瑟發抖起來。
老太太忙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讓蘇拂柳在另一邊坐著,“你瞧瞧,當初多伶俐的一個人,如今可憐見的。”又問沐少卿:“那劉大龍可來了?”
沐少卿道:“來了,不便進內來,現下在中院吃茶呢。”
老太太便道:“怎好怠慢了,這裏也不用你陪,隻管去招呼客人吧。”
沐少卿這便辭了出來,人才到中院,沐顯便匆匆趕來,說:“爺,包大人在書房,說是要見你。”
他心中一怔,即便為了春紅的案子,他要找的也該是蘇拂柳,找自己做什麼?如此想著,至書房來,見包知月仍舊一襲官府精神抖擻,正閑閑地飲茶。見了禮,問:“不知大人此來,有何貴幹?”
包知月見他前來,將茶盅擱下,說道:“本官接到密報,說沐府曾為蔡大人押送一船官鹽,不想途中生變,此樁生意沒有談成?”
沐少卿心中一沉,此事過去已有三月,官鹽已毀,無論裏頭曾經有過什麼,都塵埃落定了,誰又在此時翻起這件案子?他想了想,道:“確有此事,隻因內子十分胡鬧,誤了蔡大人的大事,幸而大人寬宥不追究。”
包知月道:“令夫人倒是弄拙成巧,據本官了解,那船官鹽中夾帶磷火。”見沐少卿臉色大變,他罷了罷手,道:“此事牽扯到朝中要員,本官一定會調查清楚,沐當家的若實在不知情,自然不會連累。”
沐少卿起身揖了一禮,道:“沐府經商以誠為本,少卿豈敢拿百年名聲開玩笑,若知道那船官鹽中夾帶磷火,莫說沐府的船不敢行,隻怕沒有哪家能讓它上船的。”
包知月似乎對他這個回答頗為滿意,點了點頭,略想了想,又道:“本官近來查閱從前的案宗,發現或多或少與尊夫人有些牽扯。縱然上一任知府犯了案,他所審的卷宗本官都會好好查看查看,到時候若有什麼不妥之處,還要勞煩夫人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