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知月看了看她臉上的百合花玉片,神色到底柔了幾分,“此人害的夫人毀容,夫人應該不會陌生。”
陸夜!
蘇拂柳幾乎脫口而出,但多年養成的內斂性子,叫她終於是將聲音收在舌尖。隻是不可置信地撫了撫臉上的玉片,隨即心中又反應過來,旁人並不知道自己毀容是因陸夜而起,何況若包知月但真知道此案是陸夜謀劃,也不會如此輕鬆與自己談論了。
這麼說來,自己毀容前被關在知府大牢內,旁人隻會以為與府衙有關,“柳驚濤?”
她怎麼都沒想到,輕音會用這個人做替死鬼,為沐少卿擋去這莫須有的一劫。
“人證物證俱全,案子已然敲定,今晨已快馬送刑部審核,不出半月批文就下來了。”將蘇拂柳臉上的震驚表情收在眼底,包知月心中暗暗驚訝,問道:“夫人就不問問,柳驚濤為何要殺兩個與他毫不相幹的人麼?”
蘇拂柳木納地起身來,嗤笑著說道:“我曾燒過蔡大人一船官鹽,他們二人同窗好友,挾私報複也是有的。”
她如此清楚明白,包知月也不再說什麼,隻是提及那船官鹽,看了沐少卿一眼,隻說天色十分晚了,衙門還有諸事未處理完畢,需要回去處理。
夫妻二人送到院子門口,沐少卿回頭見蘇拂柳臉色不大好,順手替她攏了攏紅狐大氈子,忽的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僵在半空中,四目相對之下,一時無話。
二人相持了半晌,蘇拂柳才緩緩地移開視線,雙手一收,紅狐大氈子從他手中滑落,隻留下徹骨的寒意在掌心流竄。她轉身行了一步,忽的問道:“你剛才很失望?”
沐少卿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春紅那件命案。眸中微斂一絲後悔,隻道:“原是你誤了我的意思。”
蘇拂柳回首揚眉,薄薄的雨在她輕顫著的睫毛上方覆下一方雨幕,將她眼中一絲笑意隱在朦朧之中。唇畔浮出一個譏誚的笑容,十分涼薄,“誤會也好,你作真也罷,如今此身清白,你也不必日夜防著了。巧兒是我安排照顧輕音的,倘或她有個三長兩短,我這條命在這裏,隨你處置。”
語畢,再不停留,步入薄薄的雨幕中。
沐少卿一抬眼,隻來得及將她一身玲瓏收在眼底,醞釀出的是她往昔風采。
蘇拂柳臉色不大好,一路回到東苑,冬竹隻以為她是因和沐少卿置氣,沒敢多問。倒是靈兒見她們沒有撐傘,問道:“小姐怎麼了?”
冬竹便將才剛的事說了,靈兒更奇,如今小姐談起姑爺已是不驚不燥了,怎麼還因他置氣?何況春紅的事已解決,六殿下那頭沒有了危機,小姐也該高興才是。
她二人還在想著,蘇拂柳卸下身上的氈子,便將冬竹叫了過去,細聲囑咐道:“你一定要將輕音盯緊了,不可有絲毫鬆懈!”
春紅一事誠然值得高興,可細想一下,想包知月名聲在外,輕音竟然能將一樁陸夜精心布置的命案,引到與此事毫不相關的柳驚濤身上,並且叫他查不出什麼異樣來,可見這個女人手段非常。
而陸夜安排在江南的暗樁,恐怕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
經由她一提醒,冬竹也想到事態的嚴重,隻點頭應下,隻歎:“可憐那柳驚濤,因為小姐一句話稀裏糊塗地丟了烏紗帽,如今又稀裏糊塗的惹上人命官司,等他一想明白來,隻怕要恨死了小姐。”
蘇拂柳緩緩地搖了搖頭,“輕音既然敢將事情往他身上引,就絕對不會給他想明白的機會,在他翻案之前,必定會讓他永久的閉口。”
靈兒道:“可那個女人現在在莊子裏,她怎麼能避開我們的視線,去知府大牢中殺人呢?”
蘇拂柳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凝重,“你可別忘了,春紅的案子,她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安排的。這江南,除了宋媽媽,必定還有他們的人,隻是我們沒注意到而已。”
見兩個小丫頭嚇得麵色發白,蘇拂柳也不想她們思想太重,展了笑顏,道:“你們也無須擔憂,左右兄長此番無險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