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雪,積雪已沒人膝蓋,兩個小子正在清掃過道上,滿院裹著的紅色飄帶洋溢著喜慶的色彩。蘇拂柳立在廊下,抬眼見東邊一縷黃暈從雲層投射而下,給這幅銀裝素裹圖染上一絲彩色。
靈兒跟在她身邊,絮絮叮囑著劉婆婆的吩咐,不能吹太久的風。
蘇拂柳聽著就似蜜蜂在耳畔嗡嗡地響,便道:“柳園後頭爺爺種了幾樹老梅,眼下大概開了,你去采些來放屋子裏。”
靈兒應著聲,一步三回頭地叮囑冬竹細碎事,待她身影消失在院子門口,蘇拂柳鬆了一口氣,道:“如今大了,越發愛念叨了,爺爺都沒她這麼囉嗦。”
冬竹笑道:“誰讓小姐越發不讓人省心了呢?”
蘇拂柳轉頭睨了她一眼,還未開口,卻聽歡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轉頭望去,靈兒一路跑來,喘籲籲地說道:“小姐同姑爺心有靈犀,你才說要看梅花,他便捧了一堆來。”
她說著,蘇拂柳抬眼瞧去,果然見沐少卿信步進了院子,雙手捧著一大樹開的正燦爛的梅花,一身黑衣在冰天雪地中格外的顯眼。
白雪、紅梅、墨衣,襯著他那張淡淡神情的臉,就像是一副潑墨山水的畫,添一筆則沒味,少一劃則多餘。
四目相對,瞳孔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姿,二人半晌無話。
最後,還是蘇拂柳先轉了身進屋,聽得身後傳來男子低啞的嗓音,“蘇老爺子送給老太太的老梅,說你一向愛,叫送來幾株。”
她隔著門窗淡淡地回道:“謝了。”
靈兒樂的捧了梅花,問道:“新沏了茶,姑爺要不要進去嚐嚐?”
沐少卿還未應話,卻聽得屋子裏傳來女子更加淡漠的聲音,“靈兒,茶涼了。”
他也道:“外頭還有事。”便辭了出去。
靈兒捧著梅花進來,見自家小姐正倚在暖爐旁氣定神閑地飲茶,輕輕地哼了一聲,“人家載風載雪巴巴地送了花來,連口茶都舍不得。”
蘇拂柳挑了挑眉,沒作聲。
冬竹尋了兩個臂高的白色瓷瓶出來,同靈兒將梅花分為兩束插在瓶中,聞言笑道:“姑爺不是說外頭還有事麼。”退後兩步將梅花打量一番,喚蘇拂柳,“小姐看這梅花,可還需要修剪的麼?”
蘇拂柳抬眼瞧了瞧,兩樹梅花絞的極好,花枝都向上張開,沒有多餘的枝椏,朵朵繁花盛開在白色的瓷瓶中,格外絢爛。“就這樣吧。”
冬竹將一瓶抱到裏屋去,靈兒擱了一瓶在外間牆角,靠著立櫃。偷眼瞧了瞧蘇拂柳,見她垂首看著手心的那一杯茶發愣,又說道:“冰天雪地的,手一直露在外麵,都凍紅了。自小就是怕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哪裏受過這樣的苦。”
她字裏話間都在為沐少卿抱不平,蘇拂柳如何聽不出來,隻是十分奇怪,靈兒從前也是十分厭沐少卿的,今兒就因這瓶梅花就轉了態度?
冬竹顯然也聽了她的話,從裏頭轉了出來,笑道:“正經的,花是老太太送的,又因昨兒個突然病了,二姨太也來瞧過,隻怕老太太也知道了,小姐該去上院露個麵才是。”
蘇拂柳正想著此事,正要叫靈兒去準備馬車,想著她剛才的話,索性也不叫她了,隻道:“冬竹,你去備馬車,咱們去上院給老太太請安。”看了靈兒一眼,又道:“那株古桃上積雪太厲害,你去撣撣吧。”
靈兒傻了眼,看著蘇拂柳穿上短襖係上氈子,領著冬竹出門去了,她追到門邊,抬首看了看積了厚厚一層雪的桃樹,半晌無話。
隻說迎著瑞雪的喜氣,老太太十分高興,又得知秦芳的病快要痊愈,更歡喜的很,叫了柳眉與戚霖霖,在暖閣裏擺了一桌戲酒,請了上院的一眾老媽媽、有臉麵的幾個丫頭來吃。
眾人說笑著逗老太太開心,十分熱鬧。
蘇拂柳遠遠地聽見聲音,臉上先綻開一絲淺淺的笑意來,進了暖閣去,朗聲說道:“老太太今兒這樣高興,什麼事說來,讓拂柳也跟著樂樂!”
眾人見她來了,皆起身見了少奶奶的禮,柳眉也起身將她拉到老太太身邊,說起剛才的頑事來。原是一個丫頭講了個笑話,說道興致處,眾人皆笑的不能自已。
蘇拂柳也隨著笑了起來,因怕自己過了病氣給老太太,叫人搬了個蓮花凳來在一旁坐下。
老太太瞧她臉色還不是上好,心疼道:“你劉婆婆說你的病不打緊,我也就沒去瞧你,聽他們說起昨兒的事,怪驚嚇的。你身子這樣單薄,該好好補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