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少卿略思索片刻,道:“你擔憂的不無道理,既然安排下去,讓他們照做就是。”
蘇拂柳又道:“如今海上風暴一年比一年厲害,對舵手的要求也越來越高,我想等開了春,從水手中挑出一批好的苗子,由沿海的老漁民親自訓練他們,也好減少人員的傷亡。”
沐少卿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答話,蘇拂柳繼續說道:“另外,沐府的大船已然十分牢固,但一定還有提升的空間。”
沐少卿道:“此事我也想過,隻是魯老脾氣十分古怪,經由他督造出來的大船,絕不允許有絲毫的修改,他未必會同意。”
“身負奇能,脾氣古怪些也是能理解的,恰巧是這樣的人,最好說服。”蘇拂柳眉眼彎彎,唇角挑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著手去外頭尋人,我自有辦法讓魯老開口。”
看著女子臉上張揚著的自信,沐少卿怔楞住,早就知道她十分的聰明,卻不知她竟能事事與自己想到一處。
因身子還未完全好,蘇拂柳說了這些話,便覺乏力的很,倚著側壁閉目養神。忽的一睜眼,見沐少卿正盯著自己瞧,柔柔地笑開來,“怎麼,怕我將來奪權?”
沐少卿挑挑眉,不置可否,卻叫琥珀停下車來,自己出了馬車來,叫冬竹進去。
冬竹莫名其妙地進了馬車,見小姐滿臉疲憊,忽的明白了姑爺的用意,讓蘇拂柳靠在自己肩上歇會兒。
而琥珀才剛喜滋滋的一張臉,似乎突然被大雪冰凍住似的,一下子就僵了。他一邊嫻熟地駕著馬車,一邊偷眼瞧自家爺,見那張終年似寒霜浸染過的臉仍舊沒什麼表情,心裏直納悶。
眼看著中院要到了,他終於忍不住問道:“爺是不是不好意思?”
“什麼?”沐少卿蹙了蹙眉頭。
琥珀老神在在道:“從前爺和少奶奶在一處,可沒這麼心平氣和,這次竟然沒吵架,而爺就這麼出……”話還含在口腔中,卻忽然感覺周遭的空氣又降了溫,將他餘下的話生生給逼了回去。
不等馬車停下,沐少卿便冷著一張臉跳下了車,徑直入了院去。
琥珀呆呆地看了半晌,直到冬竹與蘇拂柳一前一後下車來,他拉著後一步的冬竹問道:“姐姐,爺和少奶奶如今怎麼個光景?”
冬竹也是滿心的疑惑,但卻能明顯感覺到爺對小姐的變化,笑道:“夫妻之間,本該如此。”語畢,小跑著追上蘇拂柳。
琥珀撓了撓頭,呢喃一聲:“夫妻之間?”
大抵因蘇拂柳入沐府這年餘來,二人之間從來隻有爭執,令他們都幾乎忘了,這兩個人,本是三媒六聘的夫妻。
蘇拂柳回了東苑,便讓冬竹放出消息去,說沐府的大船各處都有紕漏,十分不好。
消息一放出,負責為沐府造船的魯老果真是坐不住了,第二日下午便直闖闖地上了門來,要見沐少卿。他在大堂吃了兩杯茶,卻是蘇拂柳帶著冬竹趕來,笑著賠了罪,“魯老見諒,少卿正同幾個掌櫃的議事呢,讓拂柳先來作陪。”
那魯老生的精瘦幹練,一生癡醉造船,自沐府做水運生意來,一直都是由他督造的船隻,無人不誇好的。今聽沐府少奶奶說他的船不好,哪裏還能坐得住,氣的連禮都不行了,隻道:“老朽前來,隻是想要少奶奶一句話,老朽的船究竟哪裏有紕漏?”
蘇拂柳聞言,尷尬地笑了笑,“原是拂柳不知輕重,胡言亂語,魯老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魯老何等心高氣傲的人,她越是這樣說,便越是在意,氣鼓鼓地往椅子上一坐,“今兒少奶奶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老朽還就不走了。”
蘇拂柳頗為無奈,“魯老這卻是何苦,大家都知道拂柳向來不知輕重,即便說了什麼,也隻當做笑話去了。他們也無人敢說魯老的船隻不好啊!”
魯老悶悶地哼了一聲,半晌兒不語。
蘇拂柳拿他無可奈何,便閑閑地坐下喝茶。直至一盞茶功夫過去,見那魯老仍舊滿麵的怒火,她這才擱下茶盅,十分不情願地說道:“魯老設計的船隻縱然是好,但一遇到強風暴雨,輕則不能行船,重則船毀人亡。”
“人力豈能與天災抗衡!”魯老聞言氣的兩個鼻孔大出氣,跳起來指著蘇拂柳道:“船是死物,行船還不是要靠舵手,判斷天氣與規避風險,不正是舵手需要做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