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陸夜布置在江南的眼線全部告訴我。”
蘇拂柳的這個要求,很簡單,對於流螢來說,卻如同要她命一般,拚命地搖頭,“出賣他不會有好下場,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蘇拂柳卻早已想好,“我蘇家生意已經做到了薑國,屆時你們闔家過去,他也是鞭長莫及。”
她的話固然令流螢心動,可一想到陸夜的手段,仍是堅決地搖頭,“莫說他是否能左右薑國的事,我公婆年事已高,夫君又生的靦腆,拿什麼說服他們隨我去薑國?”
一旦事情點破,她從前的一切都成了虛假,到那個時候,那些給與她無限溫情的人,還能坦然地接受她這個充滿心機的人嗎?
想到這裏,流螢忽的向前一步,將自己蠟黃麵容露在微光之中,眸光堅定,看著身陷牢獄的女子,一字一句道:“隻要你死了,就沒人阻礙我,我會和夫君恩恩愛愛白頭到老。蘇府的存亡與我無關,隻要宋家平安,哪怕要我雙手沾滿血腥,也在所不惜。”
蘇拂柳怔怔地看著那雙眸子,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因愛生恨,因恨生孽。而流螢,是為愛成全,為愛瘋魔。她周旋在陸夜和宋家之間,竭盡全力地想要守護好那一份溫暖,哪怕拋棄全世界也在所不惜。
牢門外腳步聲逐漸遠去,青衣女子垂首看著掌心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銀絲,露出一絲苦笑。
這世間的情愛,經得起推敲的,大多沒有好下場。那些看似美滿的結局,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或許隻有嚐過這份苦果的人才知道。
她也是嚐過的,那種愛而不得燒心灼肺的疼,就像是一場遍布鬼怪的噩夢,醒不過來的,隻能跟隨那些妖魔的步伐,一點點被侵蝕被傳染,最後化身為魔。
而那些醒過來了的,心已缺了一半,情之一字於這些人而言,就如鴆毒一半可怖,再不敢去嚐試去奢求。
且說蘇拂柳在蘇府被帶進衙門,消息至黃昏時分才傳到沐府,沐少卿正同柳眉商議元宵燈會的事,因老太太喜樂,少不得要將宗族各位叔伯青請來熱鬧一番。
聽了蘇拂柳這事,十分驚訝。
頭前的事沐少卿清楚,柳眉卻不知道,忙問怎麼回事。沐少卿將前事簡要說來,又道:“恐怕她此番是惹上麻煩了。”
說話間,他已經起身辭去,行了兩步,又折回來,犧牲叮嚀道:“老太太那頭姨娘就先瞞著,等我去府衙問明了緣由再做決定。”
柳眉自然應下,沐少卿不在多說,隨即便叫琥珀牽了匹馬,自己一路策馬至府衙,見過包知月,問明了緣由,半晌不言。
他早知道陳宋兩家的事與她有關,隻是不知她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陳宋兩家鬧成這樣,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這廂疑惑,卻聽包知月說道:“此事說來可大可小,若是沐夫人一時任性玩鬧,小懲大誡便也罷了。本官也是受人所托,代為照看一二,以如今蘇小姐的性子,隻怕今後麻煩還要不斷!”
聽他話中有話,沐少卿問道:“誰人所托?”
隨即又想,蘇拂柳所識的人中,最有可能與包知月有關係的,無非是揚州來的那三人。陸夜、陸子琴與瀟荻。
而看包知月的為人,陸夜那樣行事極端的人,顯然不是他所喜的。瀟荻又一向護著陸子琴,知道他掛念蘇府,派出包知月來也不是沒有道理。
包知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說道:“如今此案已然水落石出,隻等將燕三兒緝拿歸案後,便可定案封冊。沐夫人少不得要吃些苦頭,還請沐當家的忍痛。”
蘇拂柳的性子也是沐少卿所擔憂的,實在太過刁鑽胡來,若能借此機會煞煞銳氣,今後收斂些也好,自然沒有不應的。隻是到底擔心蘇拂柳,向包知月求了情去看她。
牢中陰森幽暗,隨著夜色降臨,最後一絲微光也彌散在漫天的黑暗中。蘇拂柳倚靠著石壁的背部已是一片冰涼,雙手抱著手臂,靜靜地想著前世今生的種種事宜。
從幽深的通道外頭傳來一絲火光,緊接著是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往這邊行來。
她隻當是差役來送飯,未曾理會。
火光漸漸清晰,照見牢房中薄薄一層幹草,以及那個抱著雙臂倚在牆角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