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潮還未褪去,微風攜眷經過一個寒冬淩冽的清涼,拂過滿院子含著花苞的海棠。蘇拂柳沒有開口,滿院沉寂無聲,任由這風吹遍,弄發飛衣。
“噗……”
一聲輕笑打破沉默,蘇拂柳撫了撫臉上的麵具,微微仰頭,彎彎勾起的嘴角帶著清晰的譏誚,“蘇老爺在外奔走經年,想必還不知道,在我柳園,隻有蘇大小姐,沒有蘇老爺。”
劉媽媽得了這句準話,按照蘇拂柳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滿院子的丫頭小子皆停了下來,不知究竟該聽誰的。
蘇留毅已是怒極,“今兒這院子你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說著,轉頭對蘇帆說道:“去將院子裏的人叫來,誰若是膽敢阻攔,逐出蘇府。”
生怕事情鬧得大了不好收拾,沐雪忙先阻了蘇帆,轉頭又勸蘇留毅,“拂柳自小居在柳園,是有感情的。既然不肯讓出,老爺就隨了她罷,就讓妹妹住我的院子,我再另擇一處居住就是了。”
又對何歡說道:“我那院子雖不是最好的,卻也還算過得去,妹妹便先委屈著。”
那何歡自是風塵中人,十分圓滑,早就聽說蘇留毅與他夫人女兒無甚感情可言,因此才立誓纏上他,將來入了蘇府,憑她的本事,還愁擠不掉一個一心撲在商業上的女人嗎?
見眾人因她鬧起來,隻差一把火便能將今日的事燒成一道他們一家三口之間永遠的鴻溝。
她心中幾下轉圜,屈膝對沐雪行了一禮,眼中擠出幾滴淚花,“姐姐說的哪裏話,妹妹自知身份卑微,豈敢與姐姐平起平坐。既然大小姐不肯割愛,妹妹也不敢強求。”轉頭對蘇留毅說道:“老爺也不必為我傷了和氣,左右我是個卑賤的,能有片瓦遮頭便心滿意足。”
這梨花帶雨委曲求全的模樣,試問哪個男人看了不心疼?
“既然何姑娘都這麼說了,柳園後頭剛好有一處空置的院子,四麵都是花圃,又十分僻靜,正適合養胎。”蘇拂柳一邊說著,一邊漫步行了過去,從發間拔下銀絲,一點一點繞在手心。至何歡麵前停下腳步,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腹,又移上那張精致的玉麵。
“姑娘生的這樣標誌,想必將來的孩子也是個人才,不過幾月的靜養,相信你一定會為了孩兒十分忍耐的!”
手掌拂過臉頰,何歡隻覺得一陣冰涼,眼角下垂,卻見掌心的纏繞著的銀絲正散發著陣陣的冷光,仿佛隨時會劃開肌膚。她心中駭然,抬首迎上蘇拂柳含笑的雙眼,竟覺遍體生寒,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蘇拂柳十分滿意,收了手,又對蘇留毅道:“看來何姑娘喜歡那院子的很,別處住著隻怕未必能安心養胎,為了您即將出世的寶貝兒子,蘇老爺是否應該成全?”
微頓,她眉梢凝出一絲涼意,“還是蘇老爺但真要蘇夫人給這個來曆不明的人騰挪地方?”
柳園後頭不過是幾間農舍,便是家居齊全的,也不過能供夏日休憩納涼,如今初春仍冷,如何住的?眾人心中都明白,大小姐不喜這位二夫人,這是要給她難看呢。
他們偷眼一瞧,見老爺臉色已是鐵青,攙著二夫人的手隱隱有青筋暴起,像是十分忍耐著。
“將何姑娘的行禮拿到農院……”蘇拂柳的話未說完,一根古桃樹枝已經橫在她咽喉處,眉眼稍低,古桃樹枝上點點翠綠綴滿枝椏,晨露未晞,映著東邊升起的那一抹暖黃的光,竟也是賞心悅目。
她抬了抬眼皮,閑閑地看著拿著樹枝的那隻手。骨節分明,蒼勁有力。這雙手不曾予過她半分溫暖,如今卻橫了這椏桃枝在她眼前。若非眼前情勢所迫,大概這椏桃枝,就要變成一把冷劍了。
蘇留毅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我對你一讓再讓,你卻得寸進尺,但真以為我教訓不得你?今兒即便打死了你,權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孽障!”
語畢,手腕翻轉,桃枝朝蘇拂柳背部掃去,‘啪’的一聲在院子裏響起。
這一下下了死手,蘇拂柳沒有防備,跌倒在地。緊接著又是一下狠狠落在她背上,仿佛皮肉都綻開一般,頓時火辣辣的疼。
直到第三下已經落下,蘇拂柳背上的衣衫已經染了點點血色,眾人方才反應過來。
靈兒忙上前將蘇拂柳護在身後,沐雪撲過去死死抓住蘇留毅的手,眼淚簌簌而下,“老爺,你這樣打下去,會要了拂柳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