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竹更為不解,裘大夫忽的問道:“以數十萬戰士的性命作為奪位的基石,蘇小姐所選擇的人,但真是正確的嗎?”
蘇拂柳閑閑地飲了口茶,淺淺笑道:“有爭便一定會有犧牲,古來成王敗寇,哪一個不是踩著累累枯骨一步步往上爬?如今的珩帝,往前的太皇帝,弑兄逼宮的事又不是沒有過。無論是黃山,還是薑國,他們注定成為兄長稱王之路的墊腳石。”
她眉眼一抬,眸中精光閃現,“難道換了旁人,黃山的匪患能平和地除去?薑陸兩國這場戰便不會打?那數十萬將士便能活命?”她緩緩地搖了搖頭,“既然注定要死要傷,為何不能利用這個機會往上走?”
“這樣得來的天下,六殿下能開心?”裘大夫是見過陸子琴的,那樣一個堪稱絕色的男子,若生是女兒身,隻怕比其母更能動人心魄。
“路是他自己選的,開心與不開心,也隻能是他自己嚐。”蘇拂柳抬手接了一片隨風飄逐的桃葉在手中,握了握,又鬆開來。“我要做的,隻是助他一臂之力。”
暖風斜陽掃過滿院的沉默,裘大夫盯著麵前的女子,半晌無話。果真是變了,再不是從前那個任性刁蠻的蘇大小姐。現在的蘇拂柳,就像是被一團濃霧包裹著,永遠看不到她心中想的是什麼。
他垂首飲了口茶,有些涼了,聽見女子清脆的聲音響起,“裘大夫可有去陸薑邊境一遊?”
他挑了挑眉,“理由呢?”
“秦、陸、薑三國鼎立,一旦陸國敗了薑國,離與秦國開戰也就不遠了。戍守秦陸邊境的是梁鼬,若裘大夫作為軍醫跟在兄長身邊,你所謀之事自然也能實現。”蘇拂柳自信滿滿,“裘大夫既然選擇了不為難我,自然也想十分了解,你即將合作的對象是什麼人呢,這不是個絕佳的機會嗎?”
這確實是個很好的機會,無論是了解陸子琴,還是將來接近梁家,都是最佳的。但裘大夫心中仍有疑惑,“你該知道我素來不喜那些,要報仇自有我自己的方式,憑什麼就認定我一定會助你?”
“我也不知道。”蘇拂柳一手支著額頭,苦笑著歪頭看她,“興許是身為女子的直覺。”
沒想到她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裘大夫不由的嗤笑一聲,爾後仰頭飲下杯中已經涼透的茶水,問道:“何時出發?”
蘇拂柳笑開了眼,“大軍要從江北過,屆時我會派人通知你。”她起身,又問:“三姨娘那頭,裘大夫但真什麼也沒問出來麼?”
裘大夫從藥箱中取了一紅一白的兩個瓶子來,遞給一旁的冬竹,“紅的內服白的外敷,至於傷疤,用頭前擦燒傷的藥便可消去。”又深深地看了蘇拂柳一眼,“你與她同處沐府都未曾問出什麼,我不過一個大夫!”
蘇拂柳撫了撫臉上的麵具,“還以為裘大夫有什麼非人的本事呢。”
裘大夫起身,將藥箱挎在肩上,眯著眸子看了蘇拂柳半晌,忽聞:“你這是在罵我?”
蘇拂柳笑的乖巧,“豈敢,我臉上的傷疤,還指望著裘大夫痊愈呢。”
裘大夫也懶與她計較,自辭了出去。
蘇冬竹憋了滿腔的話,隻等著他一走,便問:“此人究竟什麼來曆,小姐竟如此信他?”
蘇拂柳道:“我隻知道他與梁家有血仇,一直在找尋複仇的機會。此人是江湖中人,見多識廣,又身負岐黃之術,有他跟在兄長身邊,等同半條命是安然無恙的。“
她既然如此說,冬竹斷無再懷疑的,想起剛才的話,因裘大夫在這裏還未說完,便繼續說道:“大人雖不能隨著六殿下前去,卻派出淩煙閣過半的精英,由四位領主親自率領跟隨。”
蘇拂柳點點頭,“有了他們,兄長的另外半條命也保住了。”
一陣暖風襲來,撩起她淩亂的長發在風中糾纏,素色氈子上的君子蘭也淩空搖動起來。她攏了攏氈子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冬竹方將神思放在眼下,扶了她進去換藥,一麵說道:“聽說老爺今兒個為二夫人擇了西南角的院子,換名兒桃花塢,已經叫人搬進去了。”
“桃花塢?”蘇拂柳褪去身上的外衣,露出滿身的傷痕來,冷冷笑道:“如此附庸風雅的名兒,也虧得她能住。”又問:“可查清楚那女人的來曆了嗎?”又暗道自己糊塗,蘇留毅納妾的事自己也是昨兒才知,冬竹是今晨才趕來的,哪裏這麼快就清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