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忽然停了,流螢手上用了些許力氣,喝道:“繼續說!”
蘇拂柳聲音漸漸虛弱,“我與輕音在沐府本是水火不容,你與她同出賢客居的消息卻是她給我的。她的目的便是借我的手除你,很可笑是不是,同樣都是動了不該動的情,你家破人亡從此成為孤魂野鬼,而她卻能高枕無憂,夫唱婦隨!”
流螢知道她什麼意思,不怒反笑,“我以為你不怕死。”
“我也是人,怎麼會不怕死。你若放了我,我自然不會放過輕音。”蘇拂柳已沒力氣說話,最後幾近無音。
流螢默了半晌,忽的將匕首放在蘇拂柳的手上,朝著自己心窩刺了下去,快準狠。
蘇拂柳本沒了力氣,被她用力一推,跌倒在地,眼睜睜看著她跌入萬丈雲層之中,以及那句不輕不淺的話,“蘇拂柳,我要死你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包知月忙帶人上來,一麵叫人將蘇拂柳抬下去包紮傷口,一麵叫人去下頭看人。一行人忙忙碌碌至山下,忽見沐少卿策馬前來,二話不說接了蘇拂柳便往城中奔去。
包知月在後頭叫他,“她身上有傷,急不得!“
沐少卿這才發現血腥味十分濃厚,垂首一看,蘇拂柳半邊衣服已經被鮮染透,一張臉血色全無,雙眼緊閉,顯然是完全暈死了過去。溫熱的鮮血順著他的手指低落在地。
包知月帶著人抬了擔架趕上來,將人放在上頭,叫下頭的人先入城去找大夫,深深地看了沐少卿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轉身去指揮人尋流螢的屍首。
時至黃昏,蘇拂柳才在小小醫館中醒來,眼前是千紅與冬竹伺候。想起自己幾次鬼門關前打轉,都活了下來,也是老天爺格外眷顧,不覺好笑起來。
冬竹怒道:“小姐還笑,不是說此去沒有危險麼?”
千紅也道:“若小姐稍有差池,奴婢可怎麼向老爺子交代?”
見二人已然急紅了眼,蘇拂柳訕笑兩聲,“此次是我料錯了,沒想到那流螢如此聰穎。”又問:“龍櫻如何了?”
“她沒事,此刻和燕三兒在外頭候著呢,說要等著答謝小姐救命之恩。”冬竹回稟,略頓了一下,道:“姑爺也來了,不過又回去了。”
“可是輕音那頭有什麼事?”流螢一死,輕音那頭肯定會有動靜,除掉了眼中釘,接下來恐怕是要對付自己了。
冬竹蹙了蹙眉,不情不願地說道:“沐府來人回,輕音懷了身孕。”
蘇拂柳淡淡地“哦”了一聲,便沒了話。老太太嘴上雖不提,哪一個老人不想著含飴弄孫呢?她同沐少卿是沒有指望了,如今輕音既然有了身孕,自然是好的。
隻是,這個女人就這樣留在沐府,實在太危險了。
她這頭絮絮想著,外頭忽然嘈雜起來,冬竹出門去看,回來後稟:“是龍姑娘說無論如何要見小姐一麵。”
蘇拂柳神情懨懨地說道:“謝就不必了。”
“大小姐!”那廂龍櫻不知何時已經進來,不顧冬竹的勸阻,行到蘇拂柳床前,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蘇拂柳,“這是綁架我的那人讓我交給你的,說這個東西興許你能用得著。”
蘇拂柳接過看了,見上頭細細密密列了好些人,有些甚至她聽都沒聽過的。她驚得坐起身來,想著女子最後飄然墜入雲層的身姿,垂首看了自己滿身的傷口,不覺苦笑出聲。
她自認是聰明的,卻沒到這世上還有更聰明的女子,分明早已看透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一開始就不打算要自己性命。卻在邙山山頂演了那樣一出,她既恨幕後之人,也恨自己主導這一切,既沒打算要自己死,也沒打算讓自己活得輕鬆些。
她將那份名單遞給千紅,“將這上麵的人,一個不剩,全部清除。”
頓了一下,又道:“把輕音留下。”
千紅將名單收下,應了聲是,便出了門去。
冬竹雖不知名單上有什麼,卻也知道既然是從流螢口中知道的,絕非等閑。深深地掃了蘇拂柳一眼,將龍櫻請了出去,問道:“有什麼事需要大人幫忙的嗎?”
蘇拂柳搖了搖頭,隨即又道:“倒是有,請他早些將那位玲瓏公主領走吧,也省的我終日提心吊膽了。”
冬竹笑道:“能得大人托付,想來小姐是有能耐應付的。”
蘇拂柳抬了抬手,卻牽動了手臂上的傷口,痛的蹙了蹙眉,覷了他一眼,“到底是他手底下帶出來的人,也學的這樣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