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身上傷口總不好,蘇拂柳一夜睡得不穩,翌日早起沒什麼精神,吃了早飯,倚在院中古桃樹下的石凳上看書。靈兒一早聞訊趕了來,人還未到院子裏,聲音先傳來進來,“我就說不跟在小姐身邊,準會出事!”
冬竹笑道:“是是是……”
蘇拂柳瞧她進來,將書擱在石桌上,抬了抬眼皮,漠然地問道:“我不是讓你在蘇府盯著那個女人嗎?”
靈兒撇了撇嘴,一身青衣緞子襯著姣好的麵容,正如盛開在和煦春日中的花朵,隻是眸中蘊著一絲沒趣兒,“小姐快休提,這兩日夫人對桃花塢是有求必應,生怕她有個什麼好歹。奴婢不過是去問個話,卻似我要她命似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上前來嫻熟地替蘇拂柳續了一杯茶,話鋒一轉,又問道:“蘇家那個二夫人到底是老爺夫人的事,可沐府這頭,”她稍稍壓低了聲音,“小姐也要忍嗎?”
蘇拂柳如何不知她說的輕音,“你是為這個來的?”她說這話時眸色平淡,透過滿樹開的極盛的粉桃,悠悠看著天際。
靈兒卻知道她性子,越是表現的平淡,反到叫人琢磨不透小姐心中所想。不由的低了低頭,卻倔強地說道:“小姐如今與姑爺……”
“今後別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不等她話說完,蘇拂柳淡淡地出聲打斷。輕輕合上的眼眸中,隻收斂了天際那一朵朵被風吹散的浮雲碎沫。
春風悠悠然地拂過,帶走滿樹浮花清香陣陣,散入人家。古桃樹下的白衣勝雪,青絲如墨,精致的百合花麵具半遮容顏,添了一絲神秘。她合著眼,聲音低沉,仿若從雲端飄來,“我知你為我好,隻是有些事,眼下不能與你細說。但我與沐少卿之間,此生絕無可能!”
滿庭無聲,靈兒抬首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忽的身子一顫,怔怔地望向院門口的藍衣公子,那張俊逸的臉上,也充滿了訝然。她不覺心中好笑,從前小姐視姑爺如命時,他不屑一顧。如今她抽身的瀟灑幹淨,姑爺卻又處處糾纏。
就不知小姐的瀟灑究竟幾分真,而姑爺的糾纏又有幾分假。
她略略收拾了心情,冬竹已經將沐少卿迎了進來。
蘇拂柳沒受傷的右臂靠在石桌上撐著頭,隻張眼掃了他一眼,便又合上,沒有話。
沐少卿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在對麵落座,飲了一盅茶,方說道:“再過幾日便是三月三,老太太說想替你大辦,問你怎麼個意思?”
蘇拂柳沒想他來說此事,心中沒有立時注意。其實她不大喜歡生辰,便是從前也不過討老爺子片刻歡心罷了。
三月三,揚州繁,春風拂柳意闌珊!
當年這話被人爭相傳唱,殊不知在當事的三人眼中,不過一個笑話罷了。
她想著,嘴角漫上一絲淡淡的笑,漫聲兒說道:“老太太既有這個心思,咱們少不得陪著樂一番,隻是年年都過,不說勞民傷財的話,就是請了那起子不相幹的人來,也不過白白受累一日。竟不如隻請幾個私相好友來,就蘇沐二府的人,同樂一回罷了。”
她從前何等不安生,一個生辰都要鬧得整個江南都不安生,如今倒是真變了。她肯從簡,沐少卿豈有不應的,“我這便和老太太說去。”
略等了一會兒,見蘇拂柳沒什麼話說了,他起身要離去。
蘇拂柳卻將他叫住,“沐府到底沒什麼趣兒,不如將大家都請到我的水汀上,又清涼又有樂子。”
沐少卿一一應下,問她還有什麼,蘇拂柳搖了搖頭,他便離了去。
他來時如飛絮無影,,走時如流水無聲,蘇拂柳睜開眼,隻來得及看到他消失在轉角的一個湛藍的背影。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忽的眸中斂了一絲寒光,叫了冬竹來,“我要你藏一個人,讓沐府找不到,以淩煙閣的實力,可能做到?”
“這卻不難,小姐要藏誰?”冬竹問道。
蘇拂柳眯了眯眼眸,撐著額頭的手滑下,正壓在石桌上那本謀論上,堅決地沉聲說道:“輕音!”
冬竹疑惑地蹙了蹙眉頭,靈兒卻十分歡喜,輕音那個女人害的小姐和姑爺這般,早該處置了。她還未應話,外頭門上的小子來回,說是衙門的包大人和燕三兒同來了,是問少奶奶出來相見嗎?
燕三兒也就罷了,這麼多年一路行來,無論自己做什麼,他從不問緣由,這次的事倒也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