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雖曾對裘大夫的身份有所懷疑,卻也著實想不到他竟會是沈家家主。想他從前青衣儒裳斯文爾雅,而如今這一襲紅衣驚豔,實在很難將二人聯係一處。
也是她未曾上心的緣故,細想他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醫技,又是七年前來的江南,而恰巧是沈家家主失蹤的日子。稍稍聯想一下便能猜透的。
對於沈枕玉離家一事,蘇拂柳也曾有所耳聞,外頭甚多流言,蘇拂柳心中卻有三分明了,多半是為了他心中那位女子。因說道:“到底是沈公子灑脫,偌大家業說丟就丟,難為沈家這些年天南海北地尋。”
沈枕玉低笑,轉了話鋒,“舊傷未好又添新傷,蘇小姐可但真不將自己的身子當一回事。”
蘇拂柳知他規矩,歉然道:“此次實屬意外。”前世陸焐痕並未在江南久待,以至於遇刺的事她也沒有絲毫的防備,否則也不會獨自帶著皇帝去泛舟了。
見沈枕玉臉色一沉,她忙岔開了話題,“你既然回來了,想來兄長那頭進行的十分順利。”
沈枕玉倒也沒深究,順著她的話說道:“薑王突然禪位,薑國全軍崩潰,幾乎不費一兵一卒便打贏了這一戰。我留在那裏也沒什麼事。”見對麵的人沒有絲毫的驚訝,問道:“難不成蘇小姐連這個都料到了?”
蘇拂柳笑笑,“不過湊巧知道些薑王的事,說起來也是好笑,珩帝為了姑姑息了爭霸四國的雄心,薑王更為其心愛之人連王位都不要了。”她抬了抬眼皮,嘴角含了一絲譏誚,“愛這個東西,可但真讓人麻木。”
沈枕玉隻當沒聽到這話,也不問蘇拂柳從何得來的消息。
蘇拂柳卻將眉間笑意收斂,有話問他:“沈大夫可知道為何我會請你醫治四姨娘的病?”
“難道不是為了牽製沐少卿?”沈枕玉莫名地瞧著她,據他所知蘇拂柳與秦芳並無過多往來,以她無利不為的性子,隻可能是因為秦芳是知曉沐天權夫婦真正死因的人。
瞧他臉上的疑惑不似有假,蘇拂柳無奈地舒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多慮了。秦芳在沐府藏了這麼多人,任憑梁家人將陸國翻遍了也沒將她揪出來,沈枕玉再怎麼能耐,到底不過一個醫者,離了沈家,他又剩下多少能耐呢?
她笑了笑,“卻是如此,隻是四姨娘不知我用心,十分感謝,還說要好好謝謝你。”
沈枕玉額間的皺紋更深了一些,無言地看著她。蘇拂柳這話實在太過客套,客套的失了真實。沐府規矩如此之大,秦芳又是那般謹慎的人,怎麼會專程來感謝自己一個無甚關係的外男?
他也不拆她的台,外頭陽光和煦,暖風從敞開的小窗中魚貫而出,拂了滿殿的幔帳曼舞起來。他起身將窗子關上,囑咐靈兒,道:“她體內的濕氣雖然拔除了,身子還虛著,經不得風水,受不得累。你盯仔細了,再出什麼差錯,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靈兒還驚訝於他前後身份變化,性格反差如此之大,也不知聽沒聽進他的話,隻怔怔地點了點頭。
沈枕玉與她相識也不是一兩日,知道她性子略微迷糊,又見一旁冬竹捂嘴偷樂,將才剛的話又重複叮囑一遍。爾後盯著蘇拂柳,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性子十分野,我不大放心,已經同老爺子講要住在府上,直至你身體完全好!”
蘇拂柳傷神地撓了撓頭,“讓沈大夫如此費心,拂柳但真不好意思。”話是如此說,她微微上翹的嘴角,可絲毫也沒有歉然的意味。
沈枕玉也懶怠與她計較,起身辭了出去。
半晌,靈兒方才回神過來,拉著蘇拂柳問道:“那個但真是沈家消失多年的家主嗎?”
蘇拂柳身上乏,聞言隻點了點頭,便往裏屋去歇。
冬竹忙拉住靈兒,與她細說起沈枕玉的事來,說他少年成名,不過二八年歲便能一言斷生死,比閻王判官還準。一雙回春妙手,不知救回了多少人的性命。
十八歲行了冠禮,便正式接手了沈家的家業。如此驚豔的人生,卻不知為何,在其二十五歲時,忽然丟下整個沈家,消失不見。便是淩煙閣也沒了他的消息。
說到最後,她也忍不住歎道:“想不到他會隱身在江南。”
靈兒卻十分疑惑,“經你這樣一說,他該過了而立之年,我卻怎麼瞧著,太年輕了?”
冬竹笑道:“行醫之人,總有些頤養之道,怎不聞古人追求駐顏永生,沈大夫這樣的醫道奇才,便是有些與眾不同也是有的。”說著便推著靈兒出去,說是想做一件新衣裳,讓她替自己看看什麼花樣子好,她便將沈枕玉的事丟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