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沉沉睡至後半夜方醒,起來吃了一盅藥膳,問冬竹,“你可知道沈枕玉當年離開沈家的事?”
冬竹瞧了瞧靈兒不在,才說道:“奴婢從前在閣內倒是聽說一些事,說沈公子曾有個知己,卻不想一直多病。沈公子一身醫技就是為她所學,七年前那女子忽然去了,似乎是因為沈家的人攔著沈公子用禁術為其續命,他才賭氣離家的。”
見蘇拂柳聽得十分認真,她笑了笑,又道:“這些話到底隻是傳說,就連淩煙閣都未錄入,閣中的姐妹也權當做了笑談,小姐聽聽便是了。”
“倒也未必不真。”前世蘇拂柳知道裘大夫、也就是沈枕玉有一個心愛女子,如今聽冬竹這話,此人大抵是真的了。隻是不知道,這個女子與梁家又有什麼糾葛,竟然令這個瀟灑男兒沉寂七年,隻為謀劃為她複仇。
又想秦芳本是梁府的丫頭,興許她知道這個女子也說不定。
如此想著,見靈兒冒著冷風進來,一身束腰的青衣沾滿了霜露,連發梢上都凝了幾滴露珠。因問道:“這大半夜的,你做什麼去了,弄得這樣?”
一邊說著,一邊遞了一張帕子給她,叫她把頭發擦幹了。
靈兒從懷中取了一個瓶子出來,晃了晃,半瓶子的水發出清脆的聲音。“小姐的藥需要水化開了塗臉上,奴婢聽人說等桃花開謝後長出來的第一道新葉上的露水最是潔淨,趁便收集一些,回頭蒸了用來和藥,對傷口也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尋了個扣子將瓶子扣上,又念道:“裘大夫的……”頓了一下,改口道:“沈大夫的藥但真靈驗,經了這半年的光景,小姐臉上的傷疤但真淺了不少。”
蘇拂柳伸手摸了摸,卻隻碰觸道溫潤的玉麵,不覺笑罵一句:“傻丫頭!”
沒有哪個女孩兒不愛容貌瑰麗,便是她也如此。隻是重生之後,有更重要的事待她去做,因此無心去在意臉上的傷疤。卻不想靈兒如此上心。
靈兒道:“小姐自小是被老爺子捧在手心裏的,奴婢跟著小姐,沾了不少的光。”她小心翼翼地將裝有露水的瓶子放好,忽又說道:“才剛在外頭遇到巧兒了,向奴婢打探輕音的事呢。小姐要怎麼處置她?”
蘇拂柳這幾日倒是將她給忘了。千紅已經著手漸漸將陸夜安排在江南的眼線除去,流螢死,輕音被自己軟禁,剩下一個巧兒,已經沒甚作用了。
她掃了冬竹一眼,淡淡說道:“到底跟了我一場,放她去吧。”
冬竹臉上笑意不減,緊繃的身子卻放鬆下來。似她們這些不能以真麵目示人的,最怕的便是遇上心胸狹隘之人。蘇拂柳今日若不饒過巧兒,將來她的下場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下場。
聽她念著舊情,心中十分寬慰。自請道:“小姐,此事是否交給奴婢去辦?”
蘇拂柳點頭。靈兒到底藏不住情緒,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巧兒是個有心計的。冬竹與她相處多年,即便立場不同,到底還是有幾分情誼在的。何況同為他人棋子,這件事情,相信她會處理好的。
如此一夜無話,翌日早起,蘇拂柳早飯多吃了幾口,便打算去院子裏走走。
因冬竹去打發巧兒,整個柳園就靈兒一個好使喚的,卻不想這遭卻使喚不動她了。
靈兒死死抵著門,一臉淩然道:“沈大夫說了,小姐身子不能經風。”
透過窗戶上的明紙,可見外頭接著粉桃滿院燦爛的芙蓉花,陽光斑駁在青石道上,好一個詩情畫意的好天氣兒。蘇拂柳蹙眉看著靈兒,半晌兒,終於是放棄了。
這丫頭認死理!
她回身懶懶地倚在榻上,靠在案頭想陸焐痕受刺一事。
前世陸焐痕死於陸夜之手,隻因那時已經立了陸夜為太子,即便他死了,下一個皇帝隻能是他。可今世卻不同,陸夜雖有監國之權,到底不是太子,加上如今兄長風頭正盛,這個時候殺了皇帝,隻會給他增添無數的煩惱。
此事關係巨大,不像是陸夜的手筆。
可除了他,又有誰敢向堂堂天子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