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身上新傷舊傷重疊一處未好,折騰了這樣久,心口似被什麼東西堵塞了一般,咽喉處也是火辣辣的疼。手臂被沐少卿生生地拽起,更覺似要脫掉,想也未想從頭上抽出簪子,狠狠紮在沐少卿的手上。
未料到她還會反抗,沐少卿疼的收了手,蘇拂柳趁勢軟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略一抬眼,一雙眸子倒映著璀璨的燈火,卻宛如毒蛇猛獸一般,生出一絲涼意來。
沐少卿看著手背上清晰的血窟窿,一時竟也忘了疼痛,隻盯著蘇拂柳,聲音冰涼,充滿了嘲諷。“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
她蘇拂柳此生所駭怕的事確實多,卻唯獨不將沐少卿放在眼中,若說頭前還因前世所愛而處處吃虧,如今心已死透,與他不過利益二字罷了。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著折回涼亭中,倚在軒欄緩了半晌,忽的嘲笑道:“該是你命中與這個孩子緣分未到,才有今日之禍。”
沐少卿幾步上前來,又要動粗,卻聽蘇拂柳涼涼說道:“若是不能一劍殺了我,便予我片刻安寧,與其被你這樣折磨而死,倒不如來個痛快!”
因見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到底動了惻隱之心,又思及今夜的事,自己也脫不了幹係,更是沒了臉動手。可一想到那個無辜孩子,心中火氣下不去,也沒給蘇拂柳好臉色。
倒是院子裏有人出來,尋了片刻,才在亭子裏發現二人,忙來回稟道:“輕音姑娘才剛大出血止不住,大夫說恐怕是不行了,讓姑爺準備……”
她話未說完,沐少卿已經閃身往內院去。
蘇拂柳又問究竟情況,心中也十分的駭然。如今陸夜在江南的其他眼線都基本被斬斷了,隻剩下這一條,輕音若出了事,隻怕陸夜會更加疑心!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立即去上院請劉婆婆來,就說是我的意思!”又離了西園,打發靈兒去蘇府請沈枕玉,說他到底是個醫術奇才,小產出血雖是女兒病症,他該有辦法的。
不多時,上院的劉婆婆趕了出來,先去看了輕音的病症,倒是開了些止血的藥下去,卻不見效果,她也束手無策。又說如今老太太也得知了消息,氣的覺也睡不下,隻等著回話呢。
沐少卿原還瞞著上頭,如今這一鬧,哪裏瞞得了。隻得親自去上院回稟老太太,外頭的事托了劉婆婆照料。
眾人正憂心忡忡,沈枕玉趕了來,先問過病症,又看過幾位醫者的用藥,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隻尋了蘇拂柳,簡要說道:“我倒是能保她性命,即便能保住性命,她此生也無望生育了。”
一個女人不能生育,她這一生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用藥吧。”蘇拂柳咬了咬牙,輕音流產她也不樂見,可眼下她還死不得。
沈枕玉立時開了藥方出來,叫人按方抓藥煎了來,喂輕音服下。
卻不知輕音哪裏知道自己此生不能生育的消息,竟是一心要尋死,吃了藥也給吐了出來,隻恨自己身上沒力氣動彈不得,不能一頭撞死。
裏頭鬧得不可開交,丫頭們拿她半點無法,蘇拂柳身上乏的很,強撐著一口氣入了房去。
滿屋子的血腥味,短短半日功夫,輕音麵色如紙,形容憔悴的比她從前在莊子上發病還厲害。見蘇拂柳來,布滿死灰的眸子裏瞬間燃起了恨意,兩隻手無力地抓向蘇拂柳,雙唇一張一合,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蘇拂柳從丫頭子手裏接了湯藥,過去舀了兩勺灌入輕音口中,後者都盡數吐了出來。她也漸漸失去耐心,叫兩丫頭捏住她的嘴,用布條將她舌頭捆了,眼看半碗湯藥都灌下去了,又叫人將她的嘴封上,免得她嘔了出來。
一番折騰下來,她自己也是筋疲力盡的,靠在一旁歇著。眼見輕音灼灼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冷笑道:“既然恨我,就好好活著,等著能報仇的機會!”
略歇了一會兒,又囑咐幾個照顧她的丫頭,“給我好生看著她,不吃藥便按才剛的方法來,她若是死了,你們的命也沒了。”
語畢,步履緩緩地出了屋去,卻見東邊已有一輪紅日躍上山頂,晨風略寒,滿院子的薔薇花在風中蕩出層層的花浪。
沈枕玉也是一夜未眠,眼見她腳步有些恍惚,忙上前來摻了她去亭子裏歇著。等她養了片刻的神,問道:“你除掉陸夜那麼多人,不可能沒留下蛛絲馬跡,留下她反倒是禍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