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荻是看他自小長大的,因幼年遭遇,凡事隱忍小心謹慎,便是在自己跟前也小心翼翼藏著情緒,傷了疼了也不吭一聲。他忽的就想起蘇晴與蘇拂柳來,大抵身上流淌著蘇家的血,也習得她們那樣倔強的脾氣。
半晌,瀟丞相沉沉地應了一聲好。
隻說沐少卿幹等了幾日,始終不見蘇拂柳的消息,倒是在沈家莊養病的冬竹捎來了口信,說是瀟荻派了不少淩煙閣的弟子前來,一是為玲瓏公主,二也是為蘇拂柳。
他心中不喜反憂,既然連瀟荻都如此重視,可見蘇拂柳凶多吉少。
這日實在等的不耐煩,便要起身去尋,卻見沈枕玉一身紅衣瀟灑地入了院子,開口便道:“不必去尋了,蘇拂柳就在沈家莊。”
“果真?”沐少卿有些信不真,“冬竹眼下就在沈家,怎會發現不了?”
沈枕玉進屋坐下,閑閑地斟了一杯茶喝完,斜斜抬了眉眼看向沐少卿,“包知月得到消息,沐少蓮被藏匿在沈家莊,此刻已經進去拿人。”
沐少蓮到底是沐府的人,如今既然在沈家莊,沐少卿多少要負責,也不等沈枕玉將話說完,便往沈家莊趕去。
至沈家門前,見黑壓壓地聚集了許多人其中過半是淮北與江南的兵役,還有沈家宗族的人,及一些看熱鬧的。他正待進去,便見包知月同另一位縣官相繼出來,身後幾個兵丁押著的,正是沐少蓮。
沐少蓮頭發淩亂,臉上猙獰的傷口一覽無餘。因一眼見了人群中的沐少卿,忙喚他:“卿弟救我!卿弟救我!”
那兵役聞言拿布塞了她的嘴,包知月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果真見了沐少卿,上前來同他說道:“沐當家的還有什麼話說嗎?”
沐少蓮從前幹的那些事,沐少卿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如今她犯得卻是命案,無論如何也護她不得。揖了一禮,道:“她是罪有應得,但求包大人能予她最後些體麵!”
包知月沒言語,眼一抬見款步而來的沈家家主,喝了一眾的兵丁將他圍住,“沈家窩藏罪犯,沈當家的是否給個解釋?”
沈枕玉倒是坦然,沒反抗,說與他們走一遭便是。又說:“我離家七年,家中做主的向來是沈枕情,大人不妨問問他。”
便有差役前來回稟,說沈家二公子兩日前已經出發去揚州了。
包知月令人去追,又看了沐少卿一眼,說道:“我們在石室中還發現尊夫人及她身邊的婢子,眼下還在裏頭請了大夫瞧。”
沐少卿便將諸事拋開,進了沈家去,幾番打聽,終於知道蘇拂柳在西廂修養,一路趕了過去。正見冬竹送女醫出門來,待那女醫走後,迫不及待問道:“她怎麼樣?”
冬竹道:“小姐無礙。”頓了一下,想起沐少蓮來,說道:“此次是沐少蓮同沈枕情勾結,姑爺可再不能姑息她了。”
沐少卿便是想要姑息,也沒辦法。進屋去看了蘇拂柳,見她躺在榻上沉沉睡著,臉上竟又添了許多灼痕,不覺心下一痛。若非他當初一念之仁放過沐少蓮,蘇拂柳此番也不會受此折磨。
冬竹隨後進來,見姑爺臉色鐵青,隱有悔意。勸慰道:“大夫說小姐是吃了沈家秘製的藥,睡上三兩日不打緊的。”
沐少卿心中到底有愧,不眠不休地守了蘇拂柳兩個日夜,終於見她醒來,到底支撐不住,栽倒在床邊。
蘇拂柳雖是醒了,隻是渾身仍舊乏力,隻能躺在榻上,聽冬竹說起她身陷囹圄這兩日的事來。說到興起處,眉梢都揚著一絲得意,“姑爺但真是了得,我們都快到臨水地界了,他卻一口咬定小姐就在淮北,硬是又折了回來。”
蘇拂柳歪靠在軟枕上,神情淡淡的,沒什麼起伏。隻等冬竹說完了,方問:“靈兒如何了?”
冬竹意識到自己有些忘形,忙收斂神色,規矩說道:“靈兒姐姐吃的藥量大,還須睡上一日才能醒來。”
正說著話,外頭有人稟了進來,說是包大人來了。
蘇拂柳早聽冬竹說過是包知月帶人來拿沐少蓮發現她的,如此竟算是救命之恩,便要掙紮著下榻去迎。那廂包知月已至門邊,見她如此,忙上前來說道:“我說兩句就走,你不必拘禮。”
許是蘇拂柳是唯一知曉她身份的人,包知月待她和顏不少,盯著她那張又添了新傷的臉看了半晌,方說道:“借了此處的縣衙定了沐少蓮的罪,公文已經呈報上去,因罪行昭著,申的是月末處斬。明日我便押她回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