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兄長是君臨天下的王者，不能沒有雙腿的！”蘇拂柳似被沐少卿一語驚醒，忙慌慌地丟開手裏的竹椅，一邊掙紮，一邊無意識地說念著：“沈大夫醫術驚人，他既然懂得換膚之術，也必定知道如何換腿。”
沐少卿聞言驚得手上無力，給她掙開了去。他仍跪坐在地上，看著女子蹣跚著出了後院去，半晌方才反應過來，起身追了出去。到底將她攔了下來，打暈了送回屋子裏去，叫冬竹好生看著，自行去找了陸子琴。
陸子琴此時正在房中靜臥，因腿上疼的厲害，臉上神情也是懨懨的。見他來，先開口問道：“拂柳如何？”
沐少卿進門去行了禮，在一旁的矮榻上坐下，“她十分自責。”微微一頓，他垂首壓低了聲音，有些猶疑地問道：“殿下這樣做，但真能保她無虞嗎？”
一想到蘇拂柳才剛的模樣，他心中便萬分後怕。
陸子琴垂首看了看自己雙腿，眸中有一絲淡淡的苦笑，“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小妹待他十分情真，他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為了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沐少卿深知他的難處，可也太了解蘇拂柳的性子，如今她隻當陸子琴的雙腿為她而廢，這份自責將會伴隨她一生不得安寧。
“我已經請了旨意，明日便回江南。如今我雙腿已殘，形同廢人，陸夜對蘇沐二府的戒心該少了許多，屆時你便好行動。至於拂柳……”陸子琴正色說著，提到蘇拂柳時，眸中到底有了一絲不忍，“還請你多多照拂！”
他都為蘇拂柳犧牲至此，沐少卿豈有不應的？隻是仍有些疑慮，“我擔心，她若知道實情，怕會瘋掉。”
陸子琴張眼笑了笑，迎著和煦的陽光說道：“便是瘋掉，也好過為我丟掉了性命！”人一死了，便什麼都沒了。
沐少卿到底沒再說什麼。
一夜無話，蘇拂柳第二日醒來，隻覺渾身酸疼的十分厲害，屋子裏無人伺候，外頭倒是吵吵鬧鬧的。便披了衣服出來，喚住一個正忙忙碌碌的丫頭，問道：“外頭怎麼了？”
因府上丫頭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十分規矩，聞言先行了禮，方回道：“王爺今兒回江南，奴婢們正收拾箱籠呢。”
蘇拂柳此時想起前事來，心突兀地一疼，鬆開了那丫頭的手，臉色煞白地退後了數步。
那丫頭忙擱下手中幾個玉盤，上前來攙她，問道：“表小姐可要緊麼？”
“我沒事。”蘇拂柳勉強站直了身子，一抬首，便見沐少卿正從外頭風塵仆仆地行來，又將昨兒的事想起，暗道自己竟在他跟前失了態，一時苦笑起來。朗聲問道：“你是專程來看我笑話的嗎？”
沐少卿見她一時神智清晰，也不瘋了，心下十分的喜。也沒顧她話中的疏離，近前說道：“今日便回江南，你還有什麼未完的事麼？”
鋪子裏的事解決的差不多了，原本是想趁此機會與陸夜周旋周旋，如今出了陸子琴這樣的事，自然再無心思。思及兄長的雙腿，她微微怔了片刻，方訕笑著說道：“我還能有什麼事？”
她說著便想去看看陸子琴，因未曾梳洗，又折回屋去，不見靈兒與冬竹在跟前，屋子裏連盆水都沒有。她原是在外野慣了，顧不得這些，隻是怕自己這般懶怠，讓兄長看了不好。
眼見闔府都忙，也懶得去麻煩，隻自己拾了木梳子對著銅鏡將頭發梳了梳。
沐少卿跟著到了門邊，見她將滿頭的發攏到跟前去梳，抬手時又將眉頭蹙了蹙，想是身上還未好利索。略等了片刻，抬步進屋來，從蘇拂柳手中拿過木梳子，又將她頭發攏了過來，說道：“殿下心情才好些，你若不精神些，隻怕又惹他傷神了。”
蘇拂柳聞言也沒扭捏，由他梳著，從匣子裏取了幾件首飾出來，一一擺開。
殊不知沐少卿自小是商場上混慣了的，哪裏沾過著胭脂水粉的活兒？隻將她的發梳的順了，卻不知道該如何挽發。拿著木梳子愣在那裏，也不好意思開口，隻囧的一張臉都紅了起來。
因身上還乏著，蘇拂柳便偷空兒合眼養會兒神，半晌沒見身後的人動靜，方睜眼去看。卻正看到他動也不動，輕輕地歎了口氣，從案上拿了根墨綠色的發帶遞給他，“係一係便罷了。”
沐少卿正窘迫的厲害，接了發帶，係了半晌兒才係好，又拾了跟翠色的牡丹簪子給她簪上。
蘇拂柳自己描了眉，掃了胭脂水粉，又換過一身絳桃色的衫子，如此一番收拾，方趕去陸子琴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