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蘭月自知自己身份卑賤,便是能入沐府,也抵不過一輛小轎子抬進來便是。卻不想沐少卿竟要將以六禮迎她進門,這可是正妻才有的殊榮。一時高興的手足無措,喜上眉梢。
又忽的想起眼前的蘇拂柳來,她是沐少卿的正妻,若無她開口,此事斷不成的。欣喜的笑意下了臉頰,忙跪下來千恩萬謝,又說此生必定如敬重何歡那般敬重少奶奶。
蘇拂柳淺淺笑著不做聲,一旁靈兒將何蘭月扶了起來,說道:“若果真要謝,就去廚房看看給小姐準備的蓮子羹好了沒?”等她一走,方蹙眉道:“小姐允她入府也就罷了,若是以六禮迎她進府來,外頭的人怎麼說小姐呢?”
蘇拂柳道:“六禮是沐少卿提出來的,我也隻能應了他。”左右如今何蘭月入府已經定下,也算是償了輕音腹中孩兒的債。至於沐少卿,他既然賭氣要讓她成為天下笑柄,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她蘇拂柳的笑話還缺這一宗嗎?
她一麵往屋子裏去,一麵又問道:“中院可還有哪些院子空著的?”
靈兒跟上去,滿心的不忿,仍回道:“小姐住了東苑,西園子有那女人居著,姑爺一人居在南樓,還有北閣是空閑的。”
蘇拂柳卻不甚滿意,“北閣離南樓最遠,不可,擇一處近些的。”
靈兒想了想,道:“要離姑爺近些的,倒是有一處,就是從前沐少蓮居住的芍園,她離去後便一直空置著。又在南樓與北閣的交集處,出入十分方便。”
入了屋,伺候蘇拂柳換下身上的錦衣,正巧何蘭月端了蓮子羹上來,靈兒接了玉碗,待她下去了,方繼續說道:“小姐但真要讓她住那個院子?”
蘇拂柳拉了拉身上寬鬆的衫子,斜斜地靠在案上吃粥,聞言隻撥了撥身後鑲嵌了鵝絨毛的軟枕,囑咐道:“天兒熱了,拿我黑玉枕出來吧。”
靈兒歎了口氣,從箱籠中拿出黑色玉枕來,換掉軟枕,仍是歎道:“便是讓她住,她也未必肯應下。”
沐少蓮雖曾是沐府的大小姐,如今卻是個瘋了的罪婦,芍園是她曾經居住過的院子,沐府家大業大,又有空置的院落,將她安置在那處,豈非叫人說了閑話?
便是有六禮在前,外頭的人也會說她蘇拂柳明麵是答應了迎何蘭月入府的事,卻實在容不得人,故意刁難罷了。
蘇拂柳自然也明白靈兒心中所慮,擱下半碗蓮子羹,擦了擦嘴角,閑閑說道:“左右這江南的流言於我也無甚緊要的,此事就看那何蘭月性子如何,她若十分明白,就不會鬧起來。”
又怕靈兒再說什麼話來,先說道:“就安排下去,將芍園翻新一番,左右她要過六禮需要些時間,尚且來得及。”
靈兒應下,便果真著人去準備了。
此事一經傳出,果真轟動了江南,說的都是那何蘭月哪裏來的如此好命,竟能讓沐少卿以六禮之尊迎她入府。又說蘇拂柳這下得了報應,從前容不下個輕音,如今多了一個何蘭月,看她如何應付。
這有人看戲,自然也有人憂心的。
陸子琴初初從沐雪口中得知此事,將輪椅的扶手重重一拍,強壓著怒火,道:“舅母糊塗,這是讓拂柳成為天下笑柄呐。”
沐雪如何不知,隻是她與蘇拂柳之間關係本就不洽,再怎麼擔憂,卻不敢說一句勸說的話。暗暗抹了一把淚,爾後說道:“此事原是她主導的,我又能如何呢?”見陸子琴十分擔憂,忙斂了情緒,說道:“若子琴有法子讓這樁婚事黃了,舅母十分感謝。”
聽聞是蘇拂柳主導的事,陸子琴更是憂心忡忡,就怕她還惦記著自己的事,又做出什麼傻事來。又想那沐少卿也是糊塗,又問:“沐老太太也不管嗎?”
沐雪道:“老太太也強不過少卿,加上拂柳又在一旁幫襯。”若是老太太不肯,此事倒還有轉圜的餘地。“況且老太太也十分喜歡月兒,拂柳此次計劃的周全,沐府幾位姨娘都在幫她。”
陸子琴聞言更覺不妙,又想起這何蘭月不過是個孤兒,無半點身份背景,統共就何歡一個親人,她入了沐府於小妹又有什麼益處呢?
見他蹙眉思去,沐雪不敢叨擾,一轉身,正瞧見那頭林果兒來請,說是旺婆來了,因說的是何蘭月的事,他不方便說話,請夫人去看看。
沐雪也就辭了陸子琴去了前廳。
陸子琴千思萬想,總歸是放心不下,叫了蘇回琴準備馬車,去沐府一趟。
因他雙腿不便,出入皆需人抱,老爺子專程將蘇乾的兒子蘇帆招了回來與他貼身跟著。一行三人乘坐馬車至沐府來,正見蘇拂柳帶著靈兒立在門前,似乎正等著馬車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