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拂柳樂過一回,千紅方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老爺已經從秦國啟程,不到一個月便能趕回府來。”
蘇拂柳蹙了蹙眉,“他回來做什麼?”
千紅道:“說是要陪著何歡生產。”
“嗬。”蘇拂柳冷笑著攏了攏袖口,“何歡身孕不過四五月,離生產還早著呢,他倒是肯丟下生意回來。”忽的計上心來,涼涼說道:“他既然肯回來,我倒是要同他做一樁生意了。”
千紅與冬竹相視一眼,皆不明就裏。
蘇拂柳也不明說,隻道:“揚州那頭的事不必再管,隻讓掌櫃的繼續掛著就是。”略想了一下,又問:“我讓你列出的名單可列了?”
千紅自懷中取出兩個名單來交給她,先遞了一張予她,說道:“這個名單上的人可托付大事,十分信任。”又將另一張名單遞上,說道:“這些人是在外頭的,生意上尋常事可托付,卻不可重用。”
蘇拂柳淡淡掃過,見上頭那些名字有些自己知道的,也有些自己不知道的,這份名單涉及之廣,上至朝中大臣,下到販夫走卒,無一不有。
她不禁歎道:“爺爺也是個曠世奇才。”仔細將名單收好,又囑咐千紅,“你回去後再擬個名單出來,須得十來個可靠的精明人,也不急在一時,慢慢挑選就行了。”
千紅答應著離去。
因是兩家先說好的,那王婆上門也不過閑說兩句話,拿了何蘭月生辰八字來,又過沐府來求了沐少卿的,去城郊孤山寺裏合了,十分妥當。便又忙著納吉納禮,不亦樂乎。
如此諸事皆定,時至五月二十五,沐府接親,大擺一日流水宴席,江南眾人皆可入座。
納妾原不是什麼大事,無幾個放在心上的,隻因沐少卿十分看重,又加上這正室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蘇大小姐。有趁機巴結蘇沐二府的,也有來看戲的,賓客往來絡繹不絕。若不知道的,隻當這沐府迎的是正經主子呢。
大早,晨霧未晞,花轎從沐府至蘇府,接了新娘子上去,一路吹吹打打地回到沐府。沐少卿身著喜服,親自在門下相迎,到底不敢越了規矩,從偏門入。
賓朋齊至,苦的卻是蘇拂柳,因這樣事再無老太太出來的理,柳眉也不適合拋頭露麵,倒是累的她一大早便起來忙活著,裏外迎客自然不必說,一日流水宴的用度都非同小可。
好不容易等花轎進了芍園,流水宴一開,沐少卿出來陪客,她這才得了空閑,一人回了東苑,神情懶散地歇在桃花樹下,飲著桂花釀。
靈兒緊跟著也就來了,說是蘇夫人來了,在院子外頭呢,問小姐見嗎?
蘇拂柳因這兩日都忙蘇家鋪子的事,迎親的諸般瑣事皆為柳眉與沐雪二人操辦,此事原是她主導的,竟未出一分力,自然不想欠了沐雪的,便讓她進來了。
沐雪十分歡喜,一身橘紅的長衫更襯著她出塵的氣質,含笑行了進來。瞧見女子懶懶倚在古桃樹下的案邊,手裏拎著一個白玉製成的酒瓶子。雙頰微微泛紅,滿眼的冷漠疏離。
她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隻勉力支撐著臉上那一抹欣喜的笑,立在那處。
蘇拂柳掀起眼皮子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見她立在五月烈陽之中,渾然不覺。便稍稍正了身,將酒壺擱下,袖手指了指自己對麵的石凳子,“蘇夫人請坐。”
她這般客套生疏,令沐雪滿嘴的擔憂說不出來,隻挨著凳子的邊落座,“我見你臉色不大好,可找太醫瞧過了?”
靈兒奉茶上來,見小姐懶洋洋的不大想開口,便先說道:“小姐本就懼熱,這兩日又一直在外奔波,臉色是差些,到底不打緊的。”
沐雪接了茶,抬首瞧瞧當空的日頭,道:“天兒是比往年要熱些,如今你水汀上倒是涼快,老爺子也肯去,若實在熱得難忍耐了,便回蘇府來倒好。”
蘇拂柳一隻手靠的麻了,換一隻靠在石桌上,飲了一口桂花釀,淡淡說道:“如今這樣炎熱天氣,尋常人尚且受不了,何歡懷著身孕隻怕更難受。若她實在受不得,蘇夫人不妨將她挪到柳園去,那處本就別別處涼快些,離水汀又十分的近,往來避暑也方便。”
因她從前為了一個柳園,不惜惹的自己父親動怒,此番竟如此大方,倒叫沐雪不大信的真。疑了半晌,方試探著問道:“你這話可是出自真心的?”
蘇拂柳也知道自己從前行事叫他們看在眼裏,已然成了毒婦形象。不辯解,隻蹙了蹙眉,將空瓶子往桌上擱著,便起身進屋去。
半道上吩咐靈兒:“我要眯一會兒,兩個時辰後叫我,不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