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蘭月原是在青樓長大,以為此生也就同樓內的那些女子一般,以出賣肉體為生。不想遇到何歡這樣的主子,此番又遇到蘇拂柳,能擺脫那個身份,自然十分歡喜,哪有不應的。
蘇拂柳又說道:“西園子那個女人雖不得老太太喜歡,卻還是沐少卿心頭的人,莫要去招惹她。我讓你入沐府,是為沐家子嗣著想,若有什麼心機手段,趁早打消了。屆時我若知曉,莫說是老太太喜歡,就是你姨娘也保不得你。”
何蘭月又一一應是,蘇拂柳這才叫她起來,說她到底後入門,也該去西園同那女人見個禮。
語畢,便帶著靈兒出了門去。
因蘇家鋪子全要整革,說來簡單,卻方方麵麵幹係重大,凡事都要她親力親為的如今正辦到蘇家在江南最大的布莊。這布莊的掌櫃正是頭前的唐老漢,他打理了一輩子,是他的心血。雖頭前當著老爺子的麵應了下來,卻到底舍不得。
蘇拂柳也念著他的好,因此處理起來更十分上心,說隻將一些低劣品質的布料舍去,隻做上乘的貨色。加上布莊涉及染布紡織等工藝,江南多數婦女皆在此處做工,若不做那些便宜布料,她們又沒什麼手藝,勢必無功可做。
莊子上的人多是在蘇家呆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人,這朝夕間要她們離去,便是蘇拂柳也有些不忍。因此正等著另外給他們謀了生路,才好遣散人。
這日正是唐老漢差人來回,說給他們謀了個好去處,蘇拂柳這才帶著靈兒來的。
她二人至莊上,卻見布莊上門雖開著,卻無人走動。二人去了後院,見莊上的工人站了滿院子,一個個低著頭,黑壓壓的一片。就連唐老漢也立在人群中,麵上神色十分為難。
不等她問,就聽人群前頭傳來蘇留毅的聲音,“我蘇家為商這麼多年,還從不曾有過要遣人的說法。我那不肖女不懂事,唐叔也是蘇府的老人,怎麼容她如此胡來?”
滿庭鴉雀無聲,有人見了蘇拂柳,忙揖了禮,喚了一聲:“大小姐。”
那廂眾人聽了,竟十分整齊地從中間讓出一條道來,讓蘇拂柳正好看見當堂而坐的男子盛氣淩人的模樣。
蘇留毅正是氣極之時,見了他來,更是火上澆油一般,罵道:“你竟還有臉來!”
蘇拂柳撫了撫鬢發,閑閑地行了過去,將他滿腔怒火視若不見,隻問:“唐爺爺可尋到什麼好去處了?”
那唐老漢是曾跟過蘇留毅的,自然要認他這個主子,可蘇拂柳這頭卻是老爺子點頭的,他兩方不敢得罪,一時間不好說什麼。隻道:“大小姐還是將此事與老爺商量商量罷。”
蘇拂柳這才看了看蘇留毅,似才發現他一般,淺淺笑道:“聽聞蘇老爺專程趕回來陪著產婦,還以為你對那戲子多喜歡呢,卻如何還在這裏?”
她話中嘲諷蘇留毅如何聽不出來,起身舉起手,作勢要打。
蘇拂柳卻不似從前那般與他蠻幹,隻退後一步,撫了撫臉上幾個灼痕,漫不經心地笑道:“雖說這外貌不過皮囊一副,終歸頂著蘇府的名聲,不能壞的見不了人。”微微一頓,迎著朝陽笑的更是璀璨,繼續說道:“其實蘇老爺不必如此動怒,您老誌向遠大,蘇府生意遍布陸國各地,甚至到了秦國地界,這小小江南想必也沒放在心上的。”
她這話聽得蘇留毅更是火冒三丈,也不顧在場的眾人,緊跟著上前一步,一巴掌眼看著就要落在蘇拂柳臉上去了。
那廂蘇帆卻趕了來,將他攔下,說道:“子琴殿下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得輪椅落在石道上嘩嘩的聲音,陸子琴兀自推著輪椅進來,停在階上。眼見滿院子的人麵色難看,便知道定是那對父女之間又出了事。隻當做不在意,笑著說道:“聽說舅父回來了,特意去碼頭接您,卻不想先來了這裏。”
抬眼掃了蘇拂柳一眼,又繼續說道:“老爺子還在家念著您呢!”
他本是親王之尊,又將老爺子抬了出來,蘇留毅少不得收斂了怒火。隻恨恨地等了蘇拂柳兩眼,說道:“鋪子裏的事,改日再同你計較。”語畢,便甩袖離去。
蘇拂柳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叫眾人先行下去,一抬眼就看到陸子琴滿眼的擔憂。她伸手揉了揉鬢發,無奈地笑道:“想是人老了,活的愈發沒勁,這樣小事也值得他動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