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撇撇嘴,起身挨著老爺子坐下,十分不滿,“他才回來,便將我好一頓訓,氣量又小,說上一兩句便上了火,與老爺子相比可差遠了。”
老爺子嘴角牽了牽,到底沒什麼可說的。
一旁的二人皆在心中暗暗發笑,那蘇留毅管理著蘇家上下的生意,素來井井有條。與其說他氣量小,倒不如說是她蘇拂柳氣死人的本領是在卓絕。
幾人正閑說著,林果兒便來傳話,說外頭晚飯已經齊備。他們便一道出去吃晚飯。
席間老爺子說起蘇拂柳自小懼熱,如今日頭愈發的毒了,不若搬回水汀來住上幾日。
蘇拂柳卻道沐少卿的南樓也十分涼快,左右他也要出去,自己就去南樓住著,也方便些。何況水汀這頭既然有孕婦住著,她凡事也不方便。
眾人也不勉強她,吃過晚飯,沐少卿要辭了。蘇拂柳說自己也要回沐府,也就跟著一道出來,在門口等著琥珀去牽馬車。
沐少卿想著昨日的事,心中十分的忐忑,卻見蘇拂柳神情仍是淡淡的,仿佛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因問道:“你才剛說要住在南樓,可是真的?”
蘇拂柳挑了挑眉,“不是你提議的嗎?難道反悔了?”
“自然不是。”沐少卿隻是沒想到她應的如此爽快,隻道:“我明日便啟程,你既然仍在沐府,府上的一切我也不托旁人去,隻煩你照看便是了。”
蘇拂柳也沒應話,隻等著琥珀牽了馬車來,眼見沐少卿先上了車,又等了片刻,直到靈兒也出來了,她方才上車去。
馬車悠悠在黑夜中晃蕩著,車上的二人默了半晌,蘇拂柳開口問道:“你出門身邊跟的哪些人?”
沐少卿不知她問這個作什麼,怔了一下,方答:“左右不過是琥珀,再帶上幾個小廝。”
蘇拂柳正依著小窗口看外頭景致,聞言應了一聲,爾後便不言語。
馬車一路行到沐府門前,卻見門下立了一襲消瘦倩影,赫然是許久不曾踏出過院子的輕音。
蘇拂柳自覺沒什麼事,便先進門去了。
因每每見到輕音,沐少卿便會想起她孩兒沒了自己也有責任,十分自責。因此不常去看她,此番從揚州回來,也不過去那日去瞧過一回,也不曾細細看她。
今見她立身綽綽燈火下,一襲單薄的白紗衣更襯得臉色蒼白,不覺心疼起來。忙將自己外袍脫下給她披上,擁著進去了,又問:“怎麼不好好歇著?”
那輕音自失去孩子後精神就不大振作,聞言隻是木納地應道:“聽說你明兒個要出遠門,我怕不來見你一麵,又怕隔上許久見不上你了。”
一句話說的沐少卿更是愧疚,隻道:“今夜我歇在西園。”
又吩咐琥珀,“你去將明日出行的一應用品準備好,明兒個早起便出發。”
如此安排下去,一夜無話,翌日早起,沐少卿同輕音吃過早飯,連老太太那處也不去請安了,就準備出發。
卻見蘇拂柳帶著何蘭月一同來,身後跟著拎了兩個包袱的四兒,因問:“你來這處又想做什麼?”
蘇拂柳笑著將何蘭月推上前來,說道:“琥珀他們雖然精明,到底是男的,不及女子細心。再說你與妹妹新婚燕爾就要久別離,我也於心不忍,特意叫她也同你去,才好放心。”
那何蘭月一身絳紫色的束腰長衫,長發仍梳成兩縷綁在胸前,隻在發繩上點綴了幾片藍綠的孔雀翎做裝飾。立身在晨間薄霧中,十分小家碧玉。
隻是她如花月般的模樣,卻叫沐少卿看了心中惱火,上前一步卻是避開了她,將蘇拂柳一把抓起往一旁的亭子裏去。眼見四下無人,他方才咬牙問道:“她若再有個孩子,你是不是才最開心?”
蘇拂柳揉了揉被他抓的酸疼的手腕,抬眉看了他一眼,爾後旋身憑欄坐下,淺淺笑道:“沐家香火有繼,難道你不高興嗎?”
晨風將她額前的那一縷長發撩撥的四下散開,漆黑的色彩襯著白玉血絲,麵具下的雙眸帶著淺淺笑意,猶如一張無瑕的麵具將所有情緒盡數掩蓋。
“蘇拂柳!”沐少卿欺身上前,與她四目相對,甚至能感受彼此呼出的氣息。他迎上那雙不興半點波瀾的眼眸,終究是無什麼話可說,隻埋首無奈地問道:“你這樣做,可都是為了老太太?”
蘇拂柳微微將身子往後仰去,沒應聲。
良久,沐少卿直起身來,道:“你若心中果真有愧,便為我生個孩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