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等沐少卿帶著一眾人離去了，蘇拂柳仍在亭子裏呆坐著。靈兒上前來，在她眼前招了招手，問道：“小姐愣什麼呢？”
蘇拂柳回神過來，說：“沒什麼。”
她隻是在想才剛沐少卿的話，甚覺好笑的很。一抬眼見輕音立在院子門口，仍舊是那一襲慘白色的紗衣，襯著身材消瘦，形容憔悴。心下竟不覺生出幾分憐惜來，也不與她多計較，隻帶著靈兒離去。
那輕音眼見了她，卻行了兩步上前來，攔了去路。望著蘇拂柳嗤笑道：“你將她迎進沐府，就為看我難堪嗎？”
蘇拂柳也懶得解釋，她既然這麼認為，便這麼著吧。隻招呼了跟在她身後的老媽子，囑咐道：“她身子不好，你們仔細照看著，若有什麼差池，隻怕爺回來要同你們急的。”
兩個老媽子自然隻敢應好，蘇拂柳又對輕音說道：“眼下你什麼都做不了，好生養著吧。”
見她要走，輕音一把將她拉住，卻被蘇拂柳本能地拂袖甩開，跌倒在地上。手腕處擦破了皮，淌出的血染了路邊的才冒出頭的青草。
兩個老媽子忙上前來將她扶起來，蘇拂柳立在一旁蹙了蹙眉，半晌後，沉聲問道：“你還想說什麼？”
輕音盯著自己手腕看了半晌，忽的大笑出聲，十分嘲諷地看著蘇拂柳。朗聲問道：“你可將那人找出來了？”
蘇拂柳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該是陸夜身邊那個殺手，棄。
她還未回答，輕音又道：“隻要他在一日，陸子琴便隨時置身刀口之下，你救不了他。”
晨風悠悠拂來，吹得蘇拂柳眸中神色愈發冰涼。她盯著輕音看了半晌，嗤笑一聲，“看來，何蘭月入沐府，讓你受了不少刺激。”微微一頓，她語調往上揚去，“如今他二人算是夫唱婦隨，你便急了眼，將來何蘭月誕下孩兒，你在沐府便再無立足之地了。”
她這話原是正理，那輕音卻不怕，猙獰地笑道：“便是我就此失寵，到底得他眷顧一回，可憐你空有沐府少奶奶的名頭，卻得不到他半分垂憐。”
蘇拂柳聽著不怎麼樣，靈兒卻聽不下去，沉著臉喝道：“還不將她帶回院子裏去？”又一麵同蘇拂柳說道：“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她不過氣急了胡說。”
“她何曾胡說了？”蘇拂柳撚了一旁的枝椏在手中把玩，從亭子裏出來，往東苑去。路上又說道：“巧兒既然還在江南，必定設法聯係她，你盯緊些。陸夜放在江南的眼線被斬的就剩下這麼一條，他一定不會放任，早遲會有人來取她性命的。”
聽她話中並無要護她的意思，靈兒十分不解，“既然早遲都是保不住命的，小姐何必費這麼些心力呢？”
白色的繡花鞋落在青石地板上，踩出不緊不慢的調子來，和著蘇拂柳臉上的淺淺笑意，彙成一支流水緩緩向前行去。“終歸是陸夜養的一條狗，自然該由主子來收拾。”
靈兒雖不大懂這其中究竟有何不同，想了想，道：“也是，這樣的人，未免髒了小姐的手。”
二人閑話著回到東苑，正見戚琳琳立在院門口同冬竹說話。蘇拂柳便上前笑問道：“可聽說姨娘這些日子忙得很，怎麼有空來這裏了？”
說著話，便將戚琳琳迎了進去。
二人進屋坐下，吃了一回茶，戚琳琳方說道：“從前看少蓮打理一個賬房，十分輕鬆，隻當這是個閑散的差事。這些月做下來，卻原來這般累的很，少有差池都不能。”
見麵上雖有神采，卻大不如從前那副張揚模樣，因笑道：“姨娘不過才上手，難免忙了些，習慣了便好了。”又叫靈兒去自己床頭拿了一本書出來，遞給戚霖霖，“這書是從前爺爺的寶貝，上頭有他不少的注解，姨娘多看看，與那些商場上的人打交道，有些益處。”
說話間靈兒又拿出一匹素色的布匹出來，她接了過來遞到戚霖霖跟前，說道：“昨兒去莊子上，拿了幾匹蠶絲織就的布來，姨娘如今要常在外頭走動，不可穿的十分張揚，卻也不能素了。”
那蠶絲難得，加上蘇家布莊上的工藝更是難得，戚霖霖細細看過一回，忙道了謝。
見她身邊沒跟個丫頭來，蘇拂柳便將布匹交給了靈兒，囑咐道：“你親自送到上院去，囑咐人好好收起來。”又回來同戚霖霖說道：“姨娘專程來這麼一趟，是賬房那頭出了什麼大事嗎？”
戚霖霖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因頭前太忙了，今兒得了空，來找你說說話。”她垂首翻了翻手頭的那本書，見上頭注解清晰明了，多是一針見血之語。暗道從前聽說著老爺子何等的厲害，今見了這些話，便是沒見過蘇家老爺子的厲害，也深知他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