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蘇拂柳是自小在他膝下長大,心計果真不同一般。因捏了捏書角,似下定了決心般,說道:“我自小家中就差,被父母幾乎賣入青樓,是老爺夫人憐我可憐,給我這個容身之所。不想他二人如此良善之輩,竟不得善終。我雖無什麼巾幗之才,卻也知道知恩圖報之禮。”
蘇拂柳聽她這樣說,身子略正了正,整了精神聽她繼續說下去。
戚霖霖說到動容之處,眼圈微微一紅,繼續說道:“我原是個明哲保身的人,自知無能力為老爺與夫人洗冤報仇。老太太如今年事已高,隻願沐府闔家安穩。少卿要管理著蘇府上下的事,加上老太太十分壓著,他這些年也不敢有所作為。”
蘇拂柳斟了一杯熱茶遞給她,她吃了幾口茶,略微平緩了心情,方又道:“頭前姨娘便聽說,如今江南的知府包大人是個青天,有最是個斷案的奇才。拂柳與他頗有些交情,若再加上陵親王的身份,興許能還老爺夫人一個公道。”
蘇拂柳自己吃著茶,心下暗想,十幾年前的事她雖不曾親身經曆,可也聽爺爺說起過,當年沐家老爺夫人命隕朝夕,老太太在府衙門前跪哭一痛,卻挨了一頓打抬了回來。
那傷人的箭出自梁家軍中,梁家又是陸夜的母家,如今他登基稱帝,若不知道這樁陳年舊仇倒還好。倘或一朝事發,陸夜又豈能容忍沐府繼續存在?隻怕屆時無論沐少卿是否為他辦事,都會想方設法將沐府連根拔起。
又想這三姨太是個圓滑世故的人,今日這席話,卻有些露底了。就不知道她這情誼,有幾分真假。
戚霖霖自知道這是大事,因此也不著急,隻等她細細想去。
蘇拂柳垂首想了半晌,爾後笑道:“姨娘所請,拂柳本不該有所推辭,隻是那包知月素來廉政,我與他實在談不上什麼交情。兄長雖貴為親王,卻廢了雙腿才從揚州來到江南,新帝是個什麼樣的人興許姨娘還不知道,如今兄長也是自身難保。”
她如此說了一番,戚霖霖不敢再多說什麼,隻得訕笑道:“雖如此說,姨娘還是要謝謝你。”
如此說著,便起身辭了出去。
蘇拂柳倚著案子,蹙眉想著,今兒三姨娘也太過反常了。這些日子忙著外頭的事,倒是忽略了沐府這頭,難不成有什麼人動了心思?
又想上院裏頭三個姨娘,柳眉是沐夫人的陪嫁丫頭,自然是想要查清楚這些事的。再說那秦芳,是從梁家逃出來的,沐家夫婦是因她招來的禍事,若事情果真揭發出來,她性命必定是不保了,斷不會是她的。
可這戚霖霖向來明哲保身慣了,老太太又不許提這宗事,她又何苦自討沒趣?
她正想著,冬竹進來收拾茶具,便叫住問道:“你可知道沐少蓮回到宋家後可有什麼動靜?”
冬竹想了一會兒,道:“還能怎樣,不過裝瘋賣傻度日罷了,奴婢特特叫人盯著她,也瞧出什麼動靜來。”略想了片刻,道:“倒是近日來,聽說她得了怪病,大夫也束手無策。”
蘇拂柳心頭總歸是不舒服,瀟荻既然保下沐少蓮,她身上必定有什麼值得追究的事。隻道:“你將我東西收一收,今日便搬到南樓去,我去上院走走。”
說著便起身,略理了理發,便往獨自一人往上院行去。
她一路行的極慢,到上院時,柳眉正陪著老太太在院子後頭一個花塘下看滿池將開未開的荷花。見了她來,老太太十分歡喜地拉了她到跟前,說道:“你家那個水汀,今年的荷花可好?”
蘇拂柳笑道:“頭前特意添了不少,今年比往年還好呢,隻等過些日子花謝了,好采蓮子吃呢。”
她在跟前,柳眉趁便走開去,吩咐人在院子後頭的一處花廊中擺茶點心。卻見半道上秦芳與戚霖霖也來了,笑道:“兩位妹妹來的正好,我這頭才有事,擔心拂柳丫頭不太清楚老太太心思,就替我在這裏看顧半日罷。”
秦芳應下,戚霖霖笑著問道:“姐姐這忙慌慌的做什麼去呢?”
柳眉隻笑兩聲,沒回答,又囑咐了些細節上的事,便辭了出去。
那廂老太太同蘇拂柳說了一遭笑話,因說起沐少卿今日出門,老太太擔憂道:“如今他愈發大了,我也管不住,此次前去淮南,原是不要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