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也不曾見包知月發如此大的火,不敢耽擱,立即請了蘇拂柳除去。臨到門邊,又被知府叫住,讓他將那株人參也一並扔了出去。
此刻正是晌午,府衙設立在當街,正聚了不少人來往。眼見蘇家大小姐被人從府衙中趕出來,一個個停下來看熱鬧。又聽裏頭一個差役匆匆跑了出來,高聲對蘇拂柳說道:“我家大人清正為官,夫人也是名門之後,今後萬不可再打錯了算盤,壞了我家大人名聲事小,若按律法,是要治罪的。”
說著話,便將那株人參扔在蘇拂柳腳下,拂袖回衙去了。
眾人一片唏噓,皆明白過來,原是這蘇家大小姐要賄賂當堂的包大人,各自心下竟也明白三分。
都知道這新知府最是個耿直性子,待人也是客客氣氣的。想是如今看著蘇府沒了,待蘇家也不這麼客氣了。
因此隻歎世態炎涼,又不覺同情蘇拂柳,她一個小小女子,失去至親,是何等痛苦?
蘇拂柳倒是一臉坦然,讓冬竹拾了那株人參,乘了馬車離去。
路上,冬竹忍不住讚道:“小姐果真是料事如神,沒想到包大人竟真將你趕出來了。”
蘇拂柳倚在窗口,神色倦怠,眸子裏卻有犀利的光芒閃過。說道:“我與她,算作一類人罷。”想了想,自己搖了搖頭,“我比不得她。”
包知月一心為的族人與百姓,而自己所謀所求的,始終不過一個安心。又怎麼能相比較呢?
馬蹄聲噠噠猶如雨敲石板,耳畔是大街小巷的吆喝聲。擾的蘇拂柳心頭難平,隻道:“去驛館吧。”
冬竹便吩咐駕車的小廝調頭,至驛館時,卻聽驛臣說親王爺早起就出去了,如今還沒回來呢。
她自覺沒趣兒,索性叫小廝拉了馬車回去,自己帶著冬竹街頭漫步。
她才一下車,便覺四周的目光有些刺眼,心頭深覺好笑。
從前她行在街上,眾人避她如蛇蠍,眼神也多是怨毒。如今這些目光中,卻多為同情憐憫。到底是他們變了心態,還是自己果真移了性情麼?
行了一會兒,方問:“揚州那頭可有什麼動靜嗎?”
冬竹道:“大人休養這些時日,慶帝將朝中不服他的黨羽幾乎剿除,倒也不出什麼大的岔子。隻是慶帝拜了梁武為右相,有不忿的官員登丞相府的門,懇請大人出來主持大局,大人都避而不見。”
蘇拂柳挑了挑眉頭,梁武此人她尚有印象,人如其名的粗鄙莽夫,實在登不得大雅之堂。沒想到陸夜新官上任,為求獨斷乾綱,竟將他推到朝首與瀟荻並肩。
她嗤笑一聲,“想瀟荻何等人物,當初珩帝讚他文可安邦定國武科征戰沙場,心中裝著的是這天下。豈是梁武這等宵小匹夫可與他並肩的?陸夜這是在自毀根基呢。”
冬竹道:“誰說不是呢?莫說是朝堂之上,便是閣中也要兄弟不忿,紛紛要幾位堂主去麵見大人,要他趕緊出來主事。卻不曾想連他們也被趕出來,也不知道大人心中作何計算?”
蘇拂柳心中卻清楚,瀟荻如此,不過是為了保全兄長罷了。這世俗頑話在他眼中素來不屑一顧,又怎會因為流言紛紛而壞了自己的事?
她正想著,忽然聽得身後嗒嗒的馬蹄聲傳來,冬竹便護著她推到一旁去。待那馬車過去了,方發現是沐府的馬車。想必定是沐少卿回城了,不甚在意。
卻不想那馬車在前頭停下來,先是蘇回琴從車上下來,拿了輪椅下來。又見沐少卿下來,從上頭抱了一人出來,正是陸子琴。
眼看著二人揖別,蘇拂柳大駭,兄長何時與沐少卿如此熟稔了?
她正想著,沐少卿已經乘車而去,蘇回琴推著陸子琴往回來,因見了她,忙上來打招呼。
蘇拂柳斂了滿心的疑惑,笑道:“多日不見兄長,原是來看看你,不曾想你卻出門了。”
陸子琴不動聲色地笑道:“不過去城外散散心,回來路上碰上了沐少卿,他捎我一程。”說著叫蘇回琴將東西拿出來,是用絲帕包好的桑葚,“想著你愛吃,給你帶些回來。”
冬竹將果子接下,蘇拂柳笑道:“兄長有心了。”一手推著輪椅往驛館去,一麵就說起自己打算,說起蘇府重建,到底人不在了,空留一座宅子空落落的也沒意思,倒不如修建成親王府,好歹他也不必屈居驛館。
陸子琴沒反對,隻說:“如今蘇府的生意在你手中,又要修造府邸,你可忙得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