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笑道:“難不成事事都我去親自去做不成?不過是白吩咐下去,累的又不是我!”
兄妹二人說笑間回了驛館,吃了一盅茶,又殺了幾盤。陸子琴方派了馬車送她回沐府去。
至南樓時,她打發了冬竹先回去,自去了沐少卿暫時居著的書房去。
書房外常年有兩個啞奴守門,琥珀正在廊下嗑葵花籽,見了她來,起身迎上來笑道:“奶奶來的不湊巧,爺正在沐浴呢。”
蘇拂柳便抽身進去,“我等他。”說著話便進裏頭去。
因見四角偏殿都擱滿了書,隻中間一個正殿寬闊,隻立了一個半丈寬的案頭,上頭放著各類珠算器具。想這些東西原是他隨身攜帶方便算計之物,如今自己占了南樓,隻得盡數擺到這裏來了。
又見案頭正攤開一本雜遇記,正翻到一幅海浪的潑墨圖。覺得有趣,便倚在一旁看了起來。
那故事講得新奇,說的是個漁夫出海遇見風浪,那風浪非但沒要了他的性命,反倒是卷來了個美嬌娘。他帶著那美嬌娘回家,娶了做妻子,一時風調雨順闔家和睦,不過三兩年就成了村中富裕首人。
她正要翻篇,沐少卿已經從裏頭出來,身上隻寬寬鬆鬆地係著一件灰鼠袍子。滿頭長發還濕漉漉地散著,他一邊出來,一邊用帕子擦拭,一邊喚琥珀,“我今夜不出門,你去外頭叫人把馬拉進去喂了。”
說完一抬眼,見蘇拂柳倚在案邊,驚得愣了愣,“你怎麼來了?”
“閑得無聊,來瞧瞧。”蘇拂柳揚了揚手中的書,笑道:“沒曾想你喜歡哄小孩的書。”
沐少卿將滿頭濕發懶懶地用墨綠緞帶係上,將蘇拂柳手中的書翻了個篇,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蘇拂柳依言看下去,那劇情到了後頭便急轉了,原來那美嬌娘是魔鬼所化,要吃人心的。不過念著漁夫一家人的恩情,下不了手,又漸漸生了情誼,便想做個人。
隻是她本是個魔,要想化人何等的難?何況漁夫一家本是老實人家,哪裏見的這樣古怪光離的事?知道與自己朝夕相對的至親竟是個魔鬼,渾然不顧昔日情分,聽了老道的話,將那美嬌娘一把火燒死了。
蘇拂柳看了後久久無聲,將書合上倚在一旁不說話了。
沐少卿以為是後頭的事,令她想起了蘇府被毀於一焗,忙岔開了話題,問她,“聽說那盆碗蓮你送去了芍園?”
蘇拂柳點了點頭,“我原不是惜花之人。”
她說著話一抬首,見沐少卿正在一旁研磨,長發搭在桌上,留下一潭水漬。她不覺伸手攏了攏,說道:“頭發就這麼著,不會染風寒嗎?”
沐少卿偏頭看了她一眼,取了一旁的帕子遞給她,“你替我擦。”
蘇拂柳挑了挑眉,將手肘靠在案上支著頭,沒接。笑道:“你這是等我調戲嗎?”
話一出口,迎上沐少卿那篤定的眸子,不覺訕笑著起身走開。問道:“今兒見你就同兄長一道回來,你不是去莊子上了麼?”
沐少卿自己回手擦了頭發,“不過半道上碰到了,見他沒坐馬車,便捎帶一程。”說著走到門邊去擦,吩咐琥珀進來研磨。
琥珀立在廊下,探頭瞧了蘇拂柳一眼,嬉皮笑臉地說道:“書房本就窄,三個人在裏頭隻怕身都轉不開來,少奶奶既然在裏頭,何不勞煩她呢?”說著話起身,將蒲子裏的葵花籽往沐少卿手中一擱,“才剛爺吩咐奴才去拉馬,遲了恐怕餓著那小東西了。”
說著話果真去了。
沐少卿滿麵無辜地將那蒲子葵花籽遞到蘇拂柳跟前,說:“下頭的人愈發沒有規矩了。”
蘇拂柳蹙眉看著他,伸手抓了一把葵花籽,又拿了那本奇遇記,躲到角落看去了。
沐少卿更是無奈,索性將自己裝廢紙的紙簍給她移過去,又奉上好茶,方自己擦了濕發,自己研磨,鋪紙寫字。
日漸西斜,暖陽從西窗射入,照見滿室靜好歲月,無聲甜蜜。
沐少卿寫字麻木了,一偏頭,正見蘇拂柳懶懶地將頭靠在窗畔上,便拿了一個軟枕過去,絆起她的頭來墊住。笑道:“不注意些,頭疼犯起來。”
隻等他將軟枕放好,蘇拂柳才反應過來,他卻已經抽身離去,一時將話含在口中,說也不是,不說也不舒服,隻低頭假裝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