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覺歎了口氣,心情也低落不少,滿山滿水的景致也變得索然無味,隻好躺在船上寐了去。
至日中,毒辣辣的日頭連紙傘都遮擋不住,沐少卿方將船停岸邊,二人進村子裏尋了一處農戶,吃了頓便飯,歇到太陽下山,方又劃船回來。
第二日沐少卿仍帶她出去,二人登江南難免的臨安山,於山頂涼亭中竟對了半晌的詩詞,不分上下。
於第三日,方帶著她在沐莊見各家的掌櫃。
因蘇府貨物進出多靠沐府的船隻,此番蘇府遭劫,生意幾乎停了下來。沐府不少船隻空閑下來,等著解決。
今日來的都是沐府的老人,多與蘇府有些交集的,一麵憐蘇府這樣遭遇,一麵又為沐府生意做打算。他們原是要勸沐少卿舍了蘇府這頭,因見蘇拂柳也跟去了,一時竟都說不出來,滿屋子無一人說話。
蘇拂柳卻先敬了幾人兩杯酒,後說蘇府遭此大難,她一個小女子如何撐得起這樣大的場麵,隻得縮攏產業。又說與沐府的合作,也要重新度量。
她開了這個頭,眾人方說開來,說起如今各地蘇府的生意慘淡景象,一一分析其中利弊,竟讓蘇拂柳足不出戶,收獲良多。
幾人在沐莊商議了半晌,沐少卿卻是一句話都未曾說過。隻等眾人走了,方道:“看這幾位掌櫃的,頗滿意你的表現。”
蘇拂柳立在門邊,瞧著遠山黛色,烈日當空,她卻覺背後陣陣冰涼。半晌,她垂首問道:“你作什麼打算?”
沐少卿聳了聳肩頭,“我又不是你,能打算什麼?”
蘇拂柳道:“沈枕玉一向冷心冷情,你的狀況,他該告訴你了。”
一直竭力避開的話題,被她這樣雲淡風輕地提了起來,沐少卿臉上的笑容僵住。半晌,方無奈地苦笑出聲:“你既然知道我時日無多,就該知道我是在為沐府作的打算。沐家到我這一代隻有我和蓮姐,蓮姐是不成氣候的,我能托付的,也唯有你。”
蘇拂柳搖了搖頭,“你知道我心中所謀,誌不在此。”
“你這是拒絕?”沐少卿說著起身行到她身邊來,看藍天白雲行雲流水,聲音悠悠似空穀回聲,“若能助你一臂之力,沐府給你又有何妨?”
他話說的如此輕鬆,卻叫蘇拂柳心頭一痛,似有利刃劃過,淌出的血灌進了四肢百骸,沸騰著,卻是冰涼的。默了一會兒,她移步出門,也不等他,離了沐莊,策馬而去。
行至一半,卻是迷茫的不知該去向何處,拉了韁繩,任由胯下駿馬在官道上胡亂地搭著蹄子。
良久,她又策馬回去,見沐少卿正在沐莊門前等著馬車。她立馬在他跟前,居高臨下,眸子裏卻有些霧水朦朧。“沐少卿,當年我若身在閨閣,似水溫柔,你可會喜歡?”
沐少卿仰首看她,笑的如沐春風,“你若身在閨閣,似水溫柔,我又怎有機會救你,讓你以身相許?”
他這一言,令蘇拂柳眸中淚水順著麵頰滑落,一滴一滴不停止。分明在笑,卻看得人心頭酸楚。
她曾為他宛轉蛾眉做嬌羞姿態,曾為他費盡心機隻為一眼青睞。到頭來,他喜歡上的,卻是江南河畔躲在他懷中的風流模樣。
隻是如今,她已是雙手血腥滿腹鬼謀,再不是從前的蘇拂柳。
她的淚,是為這段情吟唱的挽歌,祭奠二人錯許的情意。
此時琥珀牽了馬車來,一邊說道:“才剛見奶奶騎馬出去了,是有什麼急事嗎?”一抬眼,見兩個主子相對凝噎,詫然地頓下腳步。
蘇拂柳眸中淚水方收,調轉馬頭,策馬揚鞭,將滿山的綠樹紅花,連同她曾苦苦追尋的那段感情,一並拋在馬後。
沐少卿呆站了良久,苦笑一聲,方上了馬車,讓琥珀駕車回府。
蘇拂柳一路策馬狂奔,回府時卻也天色黑盡,卻不及休息,隻問冬竹,“可都準備好了?”
冬竹回:“包大人那頭已經知會過了,燕三兒也來了消息,林場那頭一切安排妥當。千紅姐姐已經帶著晚晴閣的人埋伏在蔡府外頭,奴婢能調動的人手也已經待命,隻等棄一出蔡府,便能將其拿獲。”
蘇拂柳急喘了兩口氣,吃了一盅茶平了一下心情,又問:“那些假扮盜賊的人可十分信得過?”
冬竹道:“小姐放心,都是按照千紅姐姐名單上的人選的,不會出岔子。”
“這就好!”蘇拂柳眸中蘊出一絲狠戾,“折了這個棄,也叫陸夜疼上許久。”